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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他的文采更是惊天地、泣鬼神,是文坛公认的领袖不说,连太后都是他的头号拥护者,经常邀他入宫对诗饮茶,更不时赏予各项奇珍异宝,与未曾参加过任何科考,仅靠兄长关系便被提升为京畿路副提点刑狱司,官居五品,现年二十三岁的相起云──〈小报〉中那位恶贯满盈、戾气沉沉、荒yin无度、杀人如麻,变态成性、豪取强夺──的不良性子与不良名声有天壤之别。

  虽说民间报导夸张在所难免,不过两报之中,她个人较偏好〈小报〉。此报虽不知为何似与相起云有仇,对他的挞伐完全不留余地,但主笔对朝中人事异动与政策方向不仅预测神准,更因它的出刊日较〈闻报〉晚一天,经常以异常精准却讥讽的文字,与经过严密查证后的事实,纠正前一日〈闻报〉的错误、偏颇报导,看了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是这里吧……”

  在以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具有与景物融为一体、几乎不被人察觉的奇特行动能力下,辛追雪来到了“她”的家。

  静静站在石狮暗影中,她将篷帽稍稍拉高,抬头望着那已然斑驳的“辛大将军府”五字匾额。

  很陌生,真的很陌生,陌生得如同她第一回来到这里。

  但由府邸的广阔占地看来,这如今几乎无人路过、藤蔓丛生的辛府,应也曾经风光过,也曾荣耀过,只是在老主人年迈痴傻、失势后便开始凋零,更在老主人逝去、无男丁承继家业的状况下荒芜。

  独生女儿的出阁,是不是这老主人最后的一个心愿?

  这独生女儿,又是否不忍违背老爹爹遗愿,才会在依言下嫁后,再选择去与老爹爹为伴?

  由于大门深锁,因此辛追雪边冥思边绕着边墙默默走着,想找寻一个可进入之处。当绕到南门,终于发现一个无人看顾、又无上锁的小门,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向内走去,在月光下东走走、西看看,最后依着一般府邸的格局,来到内府里一间建筑式样极为典雅、华美的房内。

  这应该就是“她”的睡房吧。

  就着月色,辛追雪望着屋内蒙尘的大铜镜,望着堆放在地下一箱箱上了锁却又被撬开的衣箱,望着原本应放满各式小珍宝、如今空无一物的珍宝阁,以及散落了一地的床纱。

  真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最好写照。

  静静站在那许久无人睡过的桧木床床柱阴影里,辛追雪努力想记起些什么,但依旧只是枉然,反倒她心底不断升起不解,不解为何相起云宁可任它残败至此,也不出售这栋宅邸,毕竟依〈小报〉上他豪赌成性、挥金如土的描述,再加上小相公府里老老旧旧的破败模样,这栋宅子早该易主了不是?

  正当辛追雪垂首思考时,突然发现脚下所踏石板似乎有些异样,她好奇蹲下身去,随手捡来一个小铜柄来回轻敲,发现确实有一处回声较空闷之时,她又研究了半晌,才终于搬开了正确的石板,发现里头藏有几本字体娟秀的手写册子。

  这应是“她”写、“她”藏的没错。将本子藏得这样隐密,里头记载着的约莫是“她”不想让人知晓的私密之事,所以若她拿走它,应该算是物归原主,而不是侵占……吧?

  想借由这几本册子来了解“自己”的辛追雪,才刚将册子拿至怀中,却蓦地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低语声与踏叶声。

  居然会有人来?!

  虽不知为何有人会大半夜来这间破败宅子,更不知晓自己干嘛躲,但一听到那阵脚步声,辛追雪还是下意识盖回斗篷帽,抱起册子,将石板移回原处,巧妙藏身至有半幕破窗帘的柱影与墙影交界处,并小心控制住呼吸。

  果然,不到半炷香时间,一抹小小的亮光与一个压抑着兴奋的女声便出现在屋里。

  “这就是辛小姐的睡房,东西就在这里。”

  而后,是一个音调平板得无任何起伏的男声,“你确定辛小姐当真有我老板想要的那种翠碧石?”

  辛追雪不动声色地望着那一对在屋内走动的男女,一边悄悄在脑中记下他们的特征,一边专心聆听他们的对话,然后发现自己做起这样的事竟一点也不慌乱,还挺驾轻就熟、有条不紊的。

  “当然!我伺候小姐那么多年了,虽然小姐从不在人前将它拿出来,但有一回我在夜里经过时,碰巧就见着她手里拿着那块翠碧石静静望着……你等等,我找找,我记得上回最后她是放在这附近的……”

  原来这女子是来发财的,难怪要趁夜深人静时偷偷摸摸的来了。但盗取旧主子的珍爱之物可不是件正确的事呢。

  “她会不会出阁时带走了?”当女子蹲下身在桧木床旁东摸摸、西找找时,那名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鹰勾鼻男子盯着她的背影问道。

  “不可能。她出阁时我一直在她身旁,嫁衣也是我帮她换上的,根本没机会藏身上,更别提拿走……对了,若真找着了,你老板真会给我说好的五百金?”

  “自然。”鹰勾鼻男子先是这么回答,然后突然一伸腿,将床下的一个小包袱踢出,“这是什么?”

  “哦,几件破衣服罢了。”女子回身望了望,有些不自在的忙又转过身去。

  “这里头本该有首饰的吧?”

  女子的不自在引起了辛追雪的好奇,所以她仔细望着那个被踢开的小包袱,发现里头确实只有几件衣服。但当听到男子说“首饰”二字时,她脑中突然产生出一种怪异联想。

  大婚之日的“她”该不会原本想逃婚,只是没找到机会吧?

  而鹰勾鼻男子之所以这样问,是早知晓“她”会逃婚,所以定会带点盘缠,还是只是随口说说?

  “没、没有,真没有,真就几件破衣裳……啊,我找到了,在这里,是这个没错吧?”

  “我瞧瞧。”听到女子说找到东西,鹰勾鼻男子的嗓音依旧平淡,却微微有些波动,尽避这波动相当小,辛追雪却听了出来。

  “这东西真有这么值钱?我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定情物罢了!”把东西交到鹰勾鼻男子手中后,女子又问。

  “定情物?”

  鹰勾鼻男子虽听着像随口问道,可是辛追雪却发现四周的空气突然一下子古怪地凝结了!

  “是啊,辛小姐当初拿着它的时候,脸上笑得好甜美又好温柔,若不是钟情之人送的定情物,我家那高傲的小姐哪可能笑啊!”深怕男子不相信自己的话,女子连忙补充。

  “是这个没错,跟我去拿钱吧。”

  “那我们快离开这儿吧,我已经订好了一套首饰,跟人约好明儿个晌午去拿呢……”

  听到女子的话,男子没有再多言,与女子一道出了房门。

  随着他们愈走愈远,辛追雪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自那名丫头说出“定情物”三字后,她便由脚底开始产生一股恶寒,而后,她的头,缓缓由太阳穴开始发痛,并且愈痛愈剧烈、愈痛愈迅猛,痛到整个头像要炸开似的,痛得她几乎连路都走不了,更痛得她视线整个模糊。

  怎么了?为何她的头这样痛……

  不只有头痛,在同时,她的全身也开始莫名剧烈抖颤、冷汗直流,她的衣衫几乎全被汗湿,胃部更是不明其由地不断涌出一股酸液。

  虽几乎走不动了,辛追雪还是踉踉跄跄地走出辛府。她想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空气已整个凝结扭曲的恶寒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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