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判断力可以错得如此离谱,盲目地爱上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那她又如何信任任何一个从她身旁走过,在她生命里出现的陌生人?
在这充满伪善、假道学、只注重追名逐利的无情现实社会里,一个人又如何能够真正看清另一个人的真面目?世上真的有天使般的人存在吗?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是坏到某种程度的恶魔?
因为对人性的失望和恐惧,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楚绮瑗都不曾再交过男朋友,出了社会后,开始在一间银行上班,她依旧单身,直到经由芮筱嫣的介绍,认识了容朝安。
在遇见容朝安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她被心仪的男友性侵未遂的那晚,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玷污了,身体被侵犯了,她觉得肮脏、龌龊,反胃作呕,那一夜,她就洗了六次澡,之后,她开始不断地洗手,跟陌生人握手后要洗,推开餐厅或商店的门后要洗,打完公共电话要洗,最多每天可以洗上百次手。
当情况逐渐恶化,连身体上都出现过敏的反应和症状,严重到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时,楚绮瑗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人间地狱,她往后的日子将不得安宁了。
现在,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信任容朝安。
在三个月前,他也只是个陌生人,不是吗?她甚至害怕,当有一天她已经可以确定容朝安是个好人,而把她曾经遭到第一个男友性侵未遂的事告诉他时,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4章(1)
桃园国际机场 49:32:08
周日,机场大厅内的人潮似乎显得特别拥挤。
当风尘仆仆的情报贩子左绍华从入境的自动门走出来时,芮筱嫣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在外型上的改变,他原先乌黑的短发染成了灰褐色,而且鼻梁上戴着一副有着浅紫色渐层镜片的墨镜。
芮筱嫣轻吁一口气,向身旁的楚绮瑗低语。
「那个戴着新潮墨镜的,就是我们在等的人。不过,他以前是满一板一眼的,现在怎么……」
她正说着话时,邢笠维已经率先上前迎接左绍华,并且介绍容朝安给他认识。
片刻后,三名男士一起朝在原地等着的楚绮瑗和芮筱嫣走来。
不待芮筱嫣提出疑问,左绍华已先开口。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快就飞到台湾来?你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夏威夷给自己放个假。」
「度假?呵,难怪你戴着那么夸张的墨镜。」芮筱嫣促狭地道。
左绍华把墨镜往鼻梁下方滑了一些,瞅着眼前两名美女,眨了一下眼睛,暧昧的低语。
「那倒不是,这墨镜跟度假无关。记不记得我上回在马尼拉,被恐怖分子绑去3合里岛,囚在猪舍旁边,又被那个丧心病狂的『怪手』逼供的那几天?他用利刃在我脸上和身上划了几十刀,我这是遮脸上的疤痕,你不觉得紫色跟这些疤满配的吗?唔,芮秘书,你还不快快介绍你身旁这位是……」
「她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过的楚绮瑗。」芮筱嫣顿了一秒,见左绍华似乎对好友充满兴趣,于是有些不放心地加了句,「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朝安的女朋友。」
邢笠维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左绍华道:「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浪费,我已经在机场安排好一间私人的休息室,我们先到那里去再聊吧。」
一行人进入休息室后,邢笠维立刻开口谈正事。
「绍华,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杰克就会抵达桃圔机场跟我们会合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着,不过,我建议你马上跟我表哥谈一谈,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要如何借用你的专长。」
左绍华把他唯一的行李——一只有滑轮的小皮箱往旁边一放,一边取出文件夹,一边说着话。
「你不是说那颗炸弹在后天会被引爆吗?唉,今天是九月二日,星期天,你们怎么没想到先去查查,最近亚洲地区有没有发生恐怖炸弹爆炸事件?」
「你已经查到线索了?这么快!」容朝安大感意外。
左绍华挥了挥手上的活页夹,好整以暇地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只是巧合,或是有某种关联,在一个星期前,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上个星期六,在印度的海得拉巴市,发生了一件恐怖爆炸事件。唉!你们台湾人都不关心国际新闻吗?」
左绍华翻开活页夹,念着上面的内容。
「死亡四十四人,受伤五十四人。两颗定时炸弹被引爆,另外还有十九颗——对,我没念错,你们也没有听错,另外还有十九颗未被引爆的定时炸弹被找到。我离开夏威夷后,先去了趟印度,停留两个小时,这是我当地的网民提供的,主嫌应该是巴基斯坦的回教好战分子,这是他们针对印度教徒的武力攻击。」
左绍华报告到一个段落,抬起眼来时,只见眼前的四个人全都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而且全都盯着他看。
楚绮瑗忍不住说了一句,「哇,你好厉害!真不愧是个情报贩子。」
左绍华倒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表情,他老老实实地说:「去印度转一圈,其实是东方A的主意。」
「什么?」邢笠维脱口喊了出来。「东方A有跟你联络?」
「你真以为只有你们才会打电话找我吗?」接下来,左绍华的语气像是带着抱怨,「这次算便宜你们了,因为东方A已经先付足了我费用,是我平常价码的两倍。」
芮筱嫣没好气地在楚绮瑗耳边低声骂道:「过分!我和笠维还救过他一命,现在他还跟我们谈钱!」
左绍华装作没有听见芮筱嫣的话,以平稳的语气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一个名字——阿鲁汗,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我想,如果亚洲的恐怖组织想展开什么行动,来报复你们上次阻止了伦敦新千禧桥上的人肉自杀炸弹,而台湾又跟巴基思坦和印度离得不远,他们应该也会透过阿鲁汗来执行任务。」
闻言,容朝安显得气急败坏地说:「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定时炸弹被安装在哪里,目前只能确定『鸿碁』的厂房和总部大楼是安全的。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敢说,这颗定时炸弹是冲着我来的,不管炸弹最后在哪里爆炸,我将会被栽赃为那个引爆的人。」
左绍华以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后才说:「容朝安,很不幸地,我必须告诉你另外一个坏消息,你的『魔王』签名在两年前被美国CIA破解了,是CIA故意出卖你,把密码泄漏给亚洲的回教恐怖组织的。」
「什么?!」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声。
「为、为什么?我不懂,我还以为CIA是好人。」容朝安结结巴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左绍华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地拍着他的肩膀。
「老弟,在情报战里,没有所谓的好人或坏人,每个人都只是做有利于自己国家或集团的事。不过,这也得怪你自己是始作俑者,难道你忘了,七年前你不是骇进CIA的内部网络,留了个反对美国对中东石油政策的简讯吗?看来,想给你一点教训的,恐怕不是只有一帮人。」
一个半小时之后,杰克所搭乘的班机准时降落,抵达桃圔国际机场。
和之前正在夏威夷度假却显得疲惫不堪的左绍华相较,杰克在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之后,仍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