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刚才自己私下询问舅舅的事情——
「我跟纪……他感情如何?」
「很好,非常的好。他很爱妳,妳也很爱他。」从苏曼曼发生意外车祸之后,金德烈的眉头没有一刻是松开的,「直到现在,妳还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就连小片段也没有?」
苏曼曼摇头,「完全空白。」
「唉,算了,总之,妳只要记得他非常的爱妳,不会伤害妳的,妳可以完全信任他。」
舅舅是完全正确的,她相信纪博尧确实是爱她的,这种真切的情感是佯装不来的,更别说他大可花钱请一流看护来看照她,而不是放下工作,花时间与她待在这沉闷的病房内。
面对眼前这样的状况,虽仍是十分不自在,但曼曼真狠不下心拒绝纪博尧。
最后,这一夜,在她闭上眼进入睡眠之前,她一直是红着耳根子接受他细心的照顾。
当她陷入熟睡之中,原是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男人却是睁开了眼。
纪博尧起身来到病床边,目光不曾从她的睡颜上离去。
她的脸色偏白,一边额角上还贴着一块小纱布,那模样活生生是个气色不佳的病人,但这模样在他眼底,却是最美的容颜。
她回来了。
他伸出大手,轻握着她没受伤的右手掌,感受着她的体温,感受着她轻吐的鼻息,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
过了一夜,他闭眼再睁眼之后,她没没有消失不见,她的存在证明了一切并非一场梦,他许的愿……成真了。
如果你的愿望得以成真,但代价是失去她的爱,这样你也愿意吗?
原来是失去她的爱,并不是用他的性命做交换,所以她这才会遗忘有关他的一切,这是代价……
更不是梦。
第8章(2)
为了证实曾经的失去不是梦境,昨天他特地回到屋子里查看,若是梦,那么那两把蓝色与红色的伞,该是稳稳地一块放在玄关处,而不是扔在储藏室里。
祂让时间倒回了,也让她意外失去了记忆,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现在的她觉得很莫名吧?所认为的生活莫名的改变了,多出了一个陌生的丈夫,不仅是不知所措,更是教她尴尬。
要如何与一个陌生人过着亲密的生活呢?她现在……很困扰吧?
失去的记忆既是换回她的代价,那么他也不奢想能有回复的一天,但是……
「书妤告诉我没关系,妳是爱我的,所以要妳再重新爱上我一回并不是难事。」纪博尧轻声地在苏曼曼耳边说着,这全是他想说,却无法在她清醒时说出口的话语,现在他只是个陌生的丈夫,无法用最亲密的姿态碰触她,他不能吓着她。
「失去妳的爱……会是永远的失去吗?」他明白这个问题现下不会有答案,只能由时间来为他解答了。
※※※※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苏曼曼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白天舅舅一家人与纪家人都会轮流来探望她,所有人总是对着她说着她与纪博尧之间的事情,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众人说了许多他们看着她与他之间亲密恩爱的事情,形容得十分有画面感,但那些画面是经由形容而产生,并非记忆中曾有的片段,她的记忆仍是一点也唤不回,这一点她对所有人感到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感情可以再培养回来的。」相同意思的话语,在这些天里,苏曼曼听了不下十回。
当她听见这样的话,只能无言地笑着,当是响应,因为她无法肯定自己真否能够轻易的「再」爱上纪博尧。
她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了,但目前心俚对他除了满满的歉意,还有知道他很爱她的事实之外,她无法有任何想法。
大家都说她爱他,是吗?
苏曼曼看着正在收拾所有东西的纪博尧,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真如众人所言地爱这个男人。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察觉了她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纪博尧好奇地问着,只不过掩在好奇之下,有着隐隐不易察觉的期盼。
是的,他仍是期盼着她爱他的心能够回来,这些天当她陌生的丈夫,他无法否认心底难过的事实,但比起她的存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他能够忍受的,即便这样的心情再加重十倍、百倍,他仍是会毫无异义地接受它,只要她在,什么都可以没关系。
「喔,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着她那带着尴尬的微笑,纪博尧再一次的忽略心底那股酸涩。
「为妳,什么都应该的。」因为我爱妳。
为了不让她更尴尬,他将心底最想说出口的话消了音。
「不对,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任何事是应该的,即便是家人、爱人,该说谢谢时,就该说出口。」
对于苏曼曼这样的响应,纪博尧只是朝着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接着便继续手里的动作。
出院手续已经办理好了,现在只等他将所有私人物品收拾好,他们便能回家了。
回家……思及这个字眼,纪博尧很难不发现自己的心正颤抖着,但在她面前,他得佯装着什么事也没有,谁能相信时间流转倒回呢?
这些天,他想了又想,决定将爱情许愿树及老婆婆的事深埋在他的心底,因为他许了愿,只有他一人的时间是改变的,他不能打乱所有人的生活秩序。
尤其是曼曼的。
「我明白失去记忆是多么令人感到困扰的一件事,也明白我之于妳的存在,等同于一个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不,是朋友。」时间倒回直到现在,他们也相处了三天,不能再说是陌生人了。
「然后呢?」苏曼曼偏着头问。
他真的能猜想到她现在心底所想的事情吗?知道她为着什么而不安?
「不用担心,回家之后,我们会分房睡,妳也不用想太多,更别勉强自己什么,把我当成室友就成了。」
听见他的话,她眨着眼,好半晌才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写字吗?」
「当然没有,从现在起,妳对我的认识仅止三天,妳对我的认识必须完全重新来过,虽然是夫妻,但事实却是不能真的是夫妻了,至少目前不能,不是吗?」
他只不过是说出事实,并没有任何抱怨的语意,而这一点,苏曼曼也完全明白。
她朝着纪博尧给出了一抹微笑,明白这是他贴心的尊重表现。
「谢谢你。」在这一刻之前,她对他仍是带着些许防备与不安,但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这两样心情可以抛除了。
或许现在她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会再爱上他——若她以前真是爱他的话,可她唯一能保证的是,她绝不会讨厌他。
※※※※
坐在副驾驶座上,苏曼曼的目光落在车窗外,她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哪一条路,车子再接着开下去能够通往哪些道路,但她忍不住收回目光,朝着专心开车的男人说:「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纪博尧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但视线很快地再度回到路况上。
这些天她对着他与他的家人说过了许多回这三个字,原因都只为一个,只为她想不圯任何有关纪家人的事情,她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更没有人会怪她,但她总是忍不住说着对不起。
第一天,他觉得她的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对不起听得他心痛,他不想让她有对任何人亏欠的心情,她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开心的笑容,不是一再显露出那不自在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