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居然为她感到心痛、不舍?!
没心思理会心里诡异的变化,余夙廷面对她恨之入骨的态度,像是自我嘲讽地扬了扬唇。
“想骂我,等处理好伤口、养好病再说。”语落,他伸手想扶她。
“不要你管!”她顾不得头晕目眩的痛苦,挣扎地撑起身子推开他,不愿让他搀扶,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一再被拒绝,余夙廷心里的愤怒像大浪般倏然涌来。
他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现下居然为了一个不希罕他、讨厌他、恨死他的女人低声下气。
他大可以不管她甩头就走,但看着她脚步踉跄,身子摇摇欲坠,连走路都成问题,心里那把怒火燃得更炽。
“该死的你到底在倔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糟吗?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帮你!”他神情阴郁地紧蹙着眉,恼火得朝她怒吼。
她虚弱地扯了扯唇角,费尽气力挤出一句话。“不要你管!”
早知道她固执,面对这种状况他如何弃她不顾?
在她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跌倒时,他再也看不下去,不顾她的拒绝,打横将她抱起。
发现自己又不争气地落入他的怀里,她全然崩溃的抡起拳头,拚命捶他、推他,眼泪成串地落下。
“放开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余夙廷任她软绵绵的拳在他身上发泄心里的不满,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地软倒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任她哭着,他继续捣住她头上的伤口,也不管渗出的血,是否会弄脏他华贵的衣裳,只是神情严肃地对着仆役吩咐。
“把丁老头给我撵出‘尽欢坊”,从今天起,不准他再踏进这里一步!还有,请大夫过来,快!”
不顾得仆役错愕的神情,他抱着丁喜芸,大步往赌坊后院走。
从未见过主子生这么大的气,仆役们迅速移动脚步,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
耳边充斥着他愤怒的声嗓,她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莫名地,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感到心安。
虽然她知道,这分心安的感觉只是暂时的,但她好累、好晕,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管。
这一刻,她已经没力气去拒绝——
第4章(1)
“不要……爹,不要拿走……”
“爹……你帮帮女儿……别赌……”
恶梦中,丁喜芸无意识地喊着、咽声呓语着,悲伤的泪水止不住沿颊滑落。
余夙廷看着榻上的女子,心里充斥着怜惜与强烈的震撼。
“没事了!别哭了!”握住她随着梦境激烈挥动的手,他低声安抚着。
在她昏睡前,他强灌了一碗药汁才让她睡下,却没想到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恶梦连连。
得到他的安抚,感觉那握着她的温暖大手,她原先不安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紧蹙的眉心舒缓了许多。
看着她再度沉沉睡去,他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稍松了一口气。
大夫说,她染了风寒,再加上额上的伤,身体更加虚弱,必须好好的休息,万一留下病根,怕是从此坏了身体。
静静瞅着她沉静的睡容,余夙廷脑中浮现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点滴,不懂,为什么有女子可以这么的坚强,又这么的柔弱。
突然,一声嘤咛划破书房里过分静谧的氛围,她睁开眼,茫茫然的打量四周完全陌生的摆设。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视线茫然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许久,她嚅着唇,迷迷糊糊看着他。“你又把我带到哪儿了?”
这男人随心所欲过了头,她根本无法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激起了他心里的保护欲望,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了许多。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轻拧着眉想了好一会,才幽幽应了声。“嗯。”
想起在昏睡前她对他说过的话,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先前她的情绪被老爹撩拨到了极点,其实在这一阵子的相处下,她并没有真的那么恨他。
幸好余夙廷没将这件事搁在心头,对她的态度除了少一些轻佻,和平时并无不同。
“那就留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万事有我在,不用担心。”讶于她会如此顺从,让他心情大好。
“这里是……”
“我在坊里的书房兼睡房。”
闻言,她吓得慌忙撑起身。“那、那我先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当,与他共处一室,更是大大的不妥。
“你的病还没好,身上还有伤,想要上哪去?”她突然紧张的模样,让他大感不解。
“有劳你费心,我回家休息就行了。”
余夙廷这才明白,刚才她会那么听话,只是因为刚睡醒,思绪还茫茫然,一回过神,她就恢复原有的模样了。
“你给我躺下,哪里都不许去!”
他霸道的威喝让她脸色更加苍白,瘦弱的身子蜷缩在榻边离他最远的角落。
见她满脸惊惧,一副他会吃了她的模样,他软声道:“拜托你好好善待自己行不行?都已经快去了半条命,还倔成这样。”
听着他语气里流露的关切,丁喜芸霍然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
他让她不用还那一百两,要将抵据作废,三个月的约定不算数……
思及他说话时急切笃定的语气,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是不是因为他一直没办法得到她的身子,所以他才这么努力的要讨好她,骗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
她兀自做了揣测,深吸了一口气后,下定了决心。“我要回家。”
“不准!”他当场僵冷了张俊脸,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努力克制着满腔的怒火。
她抿着苍白的唇,哀怨地瞪着他。
顿时,僵持不下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受不了她盈盈含泪,彷佛受了多大委屈的可怜神情,余夙廷叹了口气,她还病着,还是别跟她计较这么多。
“药应该煎好了,我去拿,你再歇歇。”语落,他旋身离开书房。
不敢置信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她强忍着晕眩下榻,走到门边探看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后,不假思索地赶紧离开。
他虽然喜欢逗她、欺负她,但他的心肠并不坏,只可惜她打从心底不信任他的劣根性。
虽然接连这几次,她实在很难不被他的体贴感动,但只要一回归现实面,心里对他稍稍改观的想法就会在瞬间消声匿迹。
和他在一起太危险,她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牵扯,若是越欠越多,她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还才好。
心绪一定,她一踏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夜凉如寒水,身上的薄衫挡不了寒意,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快步离开。
另一端,他端着药,默默的看着她故技重施,又快又急地由他身边逃开。
他没开口唤她,更没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单薄得几乎要随风飘扬的身形,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依她身体虚弱的状况,他怀疑她是否可以撑得到家。
他近乎赌气的想着,或许该让她尝尝苦头,才会明白他对她有多么包容。
生平头一次遇上这样倔强的女子,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懂她那小脑袋瓜里,究竟装着多少异于一般姑娘的想法。
想着她,一阵莫名失意的情绪掠过心头,余夙廷不由得苦笑,不知道她到底还能拒绝他几次?
诡异的是,他居然还乐在其中?
翌日,丁喜芸拖着病体,一大早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