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娘越想越不对,她拉过女儿的手臂,强横道:“这事你别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照顾他这么多天也算仁至义尽了……”
“娘,你要做什么?”
罗敷听出娘亲话中有话,连忙挣脱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靠在床前,下意识地摆出保护的姿态。
“听娘的话,这男人一身外族打扮,万一招来什么祸端怎么办?我已经让老陈去找人了,这就把他抬去衙门。”
罗大娘上前欲拽过女儿,罗敷自知力气不敌娘亲,无奈之下,银牙一咬,反身抱住昏睡的男人。
“娘,你不能这么做!你平时不是信佛吗?佛法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伤势那么重,你把他送去衙门,不是要他的命吗?”
“你!”罗大娘气得跳脚,“你这个死丫头,他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维护他?起来,快给我起来,不准抱着他,死丫头,听见没?放手!”罗大娘拚命去扯女儿的手臂,“你这样抱着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快放手!”
罗敷被娘亲说得羞红了脸,可是她又怕娘亲真找人把他送走,只能咬牙死抱着他不放。
“娘,只要你答应不送他走,我就放手。”
“不行!”罗大娘立即拒绝。
“娘,这可是一条人命……”罗敷苦苦哀求。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来了个野男人就忘了娘,想都别想。
“娘……”
“不行!”
“吵死了。”
“娘……”
“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
蓦地,母女俩惊诧地对望。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母女俩同时问对方。
两个人动作一致地同时摇头。
罗敷似有所悟地缓缓低下头,不期然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惊讶地轻叫一声,连忙松开紧抱住他的双臂。
就在她急着要退开时,他的大手迅速握住她的手腕,罗敷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你醒啦!”
她讷讷道,莫名的红晕袭上粉嫩的脸颊,她低着头,避开他带着血丝的眼眸。
“嗯。”他低低应声,一迳盯着她看。
被晾在一边的罗大娘,左看看右看看,精明地嗅闻出空气中有丝暧昧的气息在蔓延,二话不说一把拉过女儿的手。
“啊!娘,你要干什么?”
娘亲扯着她的手,他也较劲地不放手,罗敷站在中间,被扯得有些痛了。
“喂,死小子,我警告你,你给我放手,小心老娘去衙门告你轻薄良家妇女!”罗大娘眼见女儿被个臭小子劫持,母鸡护小鸡的心态油然而生,一个手刀便大力砍向界堪的手臂。
界堪没有躲开,硬生生吃了一记。
他一定很痛!
罗敷怜悯地看向他,娘亲的力气比陈叔还大上好多呢。
他不但没松开她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快速钳制住罗大娘的双手,任凭罗大娘在一旁叫骂撕咬,他硬是不为所动。
罗敷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娘亲向来凶悍,男人见她发火向来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不想今天竟然也会有落败的时候。
“阿二是谁?”他紧盯着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什么阿二?”罗敷蹙眉,脑中一个灵光闪过,“那时你是清醒的?”
“阿二是谁?”他很坚持,得不到答案不肯甘休。
这个问题很无聊耶,她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把你家人的情况告诉我,我会想办法通知你家人,让他们来接你。”罗敷转移话题。
家人?什么家人?
界堪疑惑而迷茫地瞪向她,模糊间,似乎有几个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待他想再仔细地看清些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他空茫的眼神,罗敷有丝不祥的预感。
“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希望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否则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名……字?”界堪松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
名字、名字、名字、名字……
他慌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停地想。
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竟然是一片空白!
第2章(1)
“喂,你别装了!难道你想赖在我家一辈子啊?”甩着被扯痛的双腕,罗大娘气煞地大叫,这小子的力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娘,你别再刺激他了。”
罗敷对娘亲摇摇头,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愧疚,不会是她那几棒把他的记忆打跑了吧?
“你说,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
他执起她的柔荑,希冀她能够给他一个答案,他脸上的表情让罗敷心软。
可是再如何心软,她还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罗敷无语地撇过头,回避那双让她心软的双眸。
“不会吧,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罗大娘观察半天,看他那副旨丧考妣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假的。
他努力回想,但他连自己是怎样受伤的都记不起来,所有的记忆竟然只有她!
他记得第一眼见到她时,她惊吓的表情,记得她给了他两棒,记得她在病榻前的温言软语,记得她的脚步,记得她身上的淡香。
他只记得她,却记不起自己?!
“我可不管啊,你现在也清醒了,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我就当是自个儿不小心掉到水里了,明儿个一早你就给我走。”她可不想养个无家可归的野男人。
“娘,你别这样,他失去记忆很有可能是我造成的,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我们不能赶他走!”
看着他慌张迷失的样子,她的心竟有丝刺痛,下意识的,她想保护他。
“胡扯!你这死丫头怎么回事?心软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我们家钱多没地方用是不是?”罗大娘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别说是没钱,就算真有钱,她也会攒起来给女儿做嫁妆,怎么可能会用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身上?
罗敷皱眉思索良久。
啊!有了!
“这样好了,娘,等他身体一好,我们让他做染坊的伙计好了,他这段时间的用度也可以从月钱里扣除,你说好不好?”依她对娘亲的了解,她肯定会答应。
“这……”罗大娘仍有些迟疑。
罗敷看向界堪,他似乎已经从刚开始的慌乱脱离出来,此时正低头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她鼓起勇气反握住他的大手,在拉回他的注意力后温柔道:“你失去记忆或许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对你有责任。在你伤还没养好前,我会说服我娘,让你留下来,等你伤好后,我还会提供一份工作给你,你愿意留下来吗?”
他静静看了她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罗敷起初还可以镇静地与他对视,但他琥珀色的眸子幽幽深深,仿佛在对她施念么咒,芳心不禁加速跳动,擂得胸口怦怦作响,罗敷心虚地想要逃开他撒下的迷咒。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罗大娘躲在墙角拨算盘,没空理会这厢的暧昧气氛。
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盯着她到天荒地老?
罗敷有些羞恼,再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她求着他留下似的,她又气又恼地撇过脸蛋,细声说道:“你愿意留就留下,不愿意就算了……”
“我留下!”他低哑地打断她,严肃地像是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这可是你求我的喔。”罗敷即刻补上一句。
“呵呵。”
他浑厚的笑声在胸膛中滚动,罗敷敏感地认为他是在笑她,狠狠瞪他一眼,一张雪玉似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笑什么?还笑?你还笑!笑死你好了,你尽管笑吧。毕竟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