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月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裴若衣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日,月婶见屋外阳光好,就扶着裴若衣来到庭院中,让她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小姐,您要是觉得冷了就叫我。”
裴若衣丝毫没有反应,月婶叹了口气,转身去忙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听得大门响起一阵急躁的拍打声,月婶去开门,还没问上一句话,就被进来的一男一女猛地推到一边。
男的,她认识,是大毛,那双不正派的眼中露骨的邪念,让裴若衣忆起过往难受的回忆。
她缓缓回神,柳眉紧紧蹙起。
“原来是玉食堂的薛大姑娘,您是要找全爷吗?他还在玉食堂没回来呀……”月婶显然认识与大毛一同前来的艳丽姑娘,她赶紧上前打招呼,不想却被那位姑娘一把推开。
“这里没你的事,你忙你的去。”听出这位姑娘是玉食堂掌柜的大女儿,她一副气势汹汹、目中无人的态度很快激起了裴若衣的反感。
“薛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月婶好歹是我的人,该怎么吩咐她是我的事,哪里敢劳烦姑娘费心。”言下之意就是,睁开狗眼瞧清楚,我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呦,瞧你这外表娇滴滴的,一张利嘴还真是不饶人。”她薛大姑娘可也不是软柿子,“你和我全哥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这位薛大姑娘还真是直接,不过那口酸起,轻易让裴若衣听出她倾心于全佑福的事实。裴若衣咬紧银牙,极力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意,即使吃醋,她也不想跟这位薛大姑娘一个样。
“说话呀,舌头被猫咬了。我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瞧你那骚媚样,我全哥那么老实的人,被你这种女人勾了魂去,自然是百依百顺,你尝到甜头了吧?所以才缠着他不放?”
薛大姑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上前推了裴若衣一把,态度咄咄逼人。
“你给我说啊,你和全哥什么关系?说啊说啊!”
裴若衣被她推得心头火起,就快忍不住要恶言相向,但转念一想,那不是正中了这女人的下怀,要开骂,她肯定骂不过这位显然在市井中长大的姑娘。
说她是狐狸精是吧?好,她就真的当一回给她瞧瞧。
她抽出襟口的帕子,故作不屑地挥挥身上的灰,绝美脸蛋浮上不经意的笑。
“姑娘都说我是勾引全爷的狐狸精了,干嘛还明知故问地追着我问?”她眉眼微挑,眼神妩媚。“本来全爷买下我时,我还怕他待我不好,处处防着他,谁知跟着他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有多会疼人。”
她那一连串甜蜜羞涩的笑,把这个薛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果然跟大毛说的一样,淫荡、下贱的女奴、婊子!”
“你!”裴若衣脸色一凛,瞪向一边隔山观虎斗的大毛,他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让她又气又怕。“两位今天来,不知全爷知不知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就留下来等全爷回来吃饭,我好好把这事跟他详细说一说。”
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直接祭出全佑福,就是要他们自己识趣点,赶快走人。
一听她这样说,薛大姑娘和大毛脸色都白了。
“你可真会挑拨离间。”大毛口气阴阴的。
“莫非你上次被全佑福悀打是为我挨的?我还真是不敢当,你有本事再多待一会,我会试试更厉害的手段,想必你也很想重新回味一下被我挑拨离间的下场?”裴若衣丝毫不松口,本来心里为了家人就很难过了,今天又碰到这种气人的事,她没耐心应付他们,挥手叫月婶,“月婶,麻烦你帮我送客。”
大毛不敢再久留,悻悻然走了。
但这位薛大姑娘的醋意可真是不能小瞧,她虽然怕全佑福回来见到她这副泼妇样,也知道自己没资格来这里吵闹质问,但全佑福都要被这个狐狸精抢走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哼,你倒是能言善道,这么本事就不要赖着我全哥啊,大毛说你以前是官家小姐,呦,我倒不知道天底下的贵族小且何时像你这样不要脸皮了,死缠着男人不放,像水蛭一样,不把男人的钱吸光就不罢休。狐狸精!”
“我爱全爷、我敬着全爷,我愿意跟着他,他也喜欢我做他的小尾巴,你说对了,我就是狐狸精,我就是水蛭,至少全爷是我的,你却连全爷的半根手指都摸不着。”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话顶上去,再加上毫不在意、满面春风的笑容,气不死她……才怪!
“你你你……”蘬大姑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怎样?”若以为她外表娇滴滴,深受礼教束缚而合该是受气小媳妇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离开全哥了?”
“对。”她想也不想的答道。
“即使他为了养活你,一个人干个人的活,累得咳血,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对。”微乎其微的停顿了一下,她还是直接答。
“他为了让你过好日子,自己在我家吃糙糠,你这狠毒的女人是想害死她才罢休吗?就这样你还不打算离开他?”
“对。”眨了眨眼睫,眸中闪过一丝晦黯,她仍是咬着牙答了。
“算你狠,但我绝对不会把全哥让给你的,你等着瞧!”薛大姑娘从怀中抽出一条很是眼熟的白绢帕,拭着泪水,哭着跑出去了。
裴若衣呆站半天,直到月婶走上前担忧着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颓丧地跌坐回躺椅。
“月婶,你老实告诉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月婶犹豫半天,才缓缓点头,“小姐,全爷一开始就不让我跟你说,他这些日子为了赚钱带你去京城,白日不但在玉食堂干活,晚上吃过饭等你睡下了,他又去东城的煤矿干活,像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恍了恍神,她凄清一笑,“都是我拖累他,我早该想到的,他不过一个小小工头,哪来的银子租下这么好的宅子,让我吃山珍穿绸缎,他却……”
她说不下去了,为那头傻牛心痛不止。
“小姐,您没事吧?”
裴若衣缓缓摇头,“没事没事,这事你别跟全爷说,我自有打算。”
小姐都这么说了,月婶也只能点头应是。
回到屋中,裴若衣坐在自己的炕上,沉默思量,细细回忆,又是哭又是笑,直到太阳西下了也没叫月婶来掌灯。
“小姐,全爷回来了。”
月婶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裴若衣赶紧拭去脸上泪痕,下床穿鞋,细细抚平衣服上的皱折,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刚进门的全佑福,一见到多日未出房门的裴若衣,立刻精神一振。
“你回来了。”她温柔地接过他厚重的外出袍,脸上漾着笑,“累了吧?”
“不累不累。”他惊奇地看着看,嘴上的笑容渐渐咧大。
虽然她眼睛仍有些肿,但精神明显好多了,看来是约于想开了。全佑福心中悬了多日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月婶,赶紧开饭吧,全爷肯定累坏了。”裴若衣拉着他手,领他往外厅走。
“你……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问错一句。
她回头给他一个灿亮的笑,让他放心。“好多了,我这么任性,让你伤脑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