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已经明白他威胁阿彩的事情情有可原,他冷落她的行径其实对她有利,就算没有她和他的婚姻,谈家的命运也不见得会有比较好的结局。
因为她就是拜火圣女……
谈九娘宛如行尸走肉般的躺上了床,不停的反覆问着自己,用这么多条人命换自己这样压抑憋屈的生活,值得吗?
齐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要为小哥儿和小姊儿坚强起来!”
粗嘎低沉的嗓音里,是几日前到灵堂上香时,绝不可能出现的温柔关切。
谈九娘闭上眼睛不理他,却止不住脑中盘旋不去的诸多想法,错过了那副差点揽住她肩头,又猛然收回的手掌。
这个齐焱老是在三更半夜出现在安置他们的小宅子里,每次总说是去看看孩子们,神情之间有着强烈的渴慕以及更强烈的挣扎,往往会坐在床沿盯着她和孩子们的脸发呆,最后又悄然无声的离开。
她一直相信他爱着这两个孩子。
这个男人的眼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几乎让她看不见他深刻五官上头张扬的霸气。
不过三年,那张飞扬跋扈的尊贵脸庞已染上挥不去的沉重,让他的锐气宛如磨圆的利刃,少了很多的杀伤力,却也让他的双眼深沉得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令人耽溺。
但是谈九娘要自己硬起心肠,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齐焱,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事实上,他就连出现的必要都没有。
谈九娘觉得他明着冷淡无情,暗地里却老拿那种热力十足的眼神睨着她的矛盾行径,让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我知道。”齐焱看着她逐渐和缓的脸色,暗暗松了一口气,俊美严酷的脸上却扯出自嘲的笑容,“我也没想过我会来。”
没想过自己原来已经放不下这个从没正眼看过他的小女人!
谈九娘十分突兀的笑出声来,终于掀开浓密的眼睫瞅着他看。
“这次回来,我总算明白你老是偷偷摸摸的去看孩子们的原因。”她这几天从内外总管口中听到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消息,谁也想不到迎娶凤思思的后果,是制造出这么多肮脏龌龊的杀孽,“齐焱,我不同情你,因为这是你为自己所做的选择。”
“你知道了什么?”那双虎眸微敛,双拳猛然握紧,似乎就要老羞成怒。
“知道你那座美女如云的宫殿不适合生养孩子。”谈九娘面无表情的说出重点,下一刻口气骤变,像是杀气腾腾的母老虎,“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只要不波及到我,不要把坏主意打到我的孩子身上就行。”
齐焱没有回答,只是和她四目相对,久久都没移开过视线。
“我会护着你们。”会用尽一切方式护着他的妻子儿女。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为自己辩解,没有逞强夸大自己的能力,只是简短有力的给了承诺,让谈九娘下意识的觉得有了依靠,又想起自己失去了哪些依靠,莫名的感伤了起来。
“齐焱,我真后悔!”谈九娘突然又垂下眼验,语气中满是,懊悔。
齐焱绷直了身躯,压低了嗓音,听起来颇为急切,“后悔什么?”
“后悔我不该听我阿爹的话嫁给你!后悔我不该为了躲避注定的劫难嫁给你!后悔我不该让阿爹和哥哥们承受本来应该是我承受的苦难!”她一古脑的说出横互心中多日的念头,双手遮掩住的脸庞满是泪痕。
“你的……苦难?”齐焱突然眼皮直跳,直觉的明白自己就要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齐焱,你相信拜火圣女真的能消灾解厄吗?”
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苍白憔悴,却在齐焱心中留下一道清晰可辨的火痕。
第3章(1)
根据凤家祖传的上古天书记载,只要红衣天女现世,则能庇佑国运昌荣,社稷棱安康,山河稳固,若能得天女宝血,则能治伤去病,延年益寿……
那一年火山爆发酿成巨灾之后,天女现世长驻圣山,果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此,红衣天女又被尊称为“拜火圣女”。
在当时,“拜火圣女”的地位简直像谪仙般圣洁伟大,不可动摇,大祭司每年过完年后需沐浴净身,潜心念经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取天女宝血作法,为寒焰国消灾祈福,并得饮一盅宝血,藉以强身健体,提升法力。
历代大祭司将这本上古天书奉为圭臬,直到五十年前供养在圣山的那位红衣天女逝世,大祭司一族开始寻找下一任的红衣天女,辗转换过三个大祭司之后,关于“拜火圣女”的传说也逐渐扭曲变形,被龌龊私欲所取代。
寒焰国大祭司凤自翔摸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想起三十几年前曾经在西北沿海某个小港口偶然发现的那名武官家眷,不但酷似古书里的红衣天女,就连她的血喝起来都有驻颜不老的功效,可惜那名武官太不识相,威胁利诱不成,就连以死相逼都不怕,竟然宁可死在乱箭之下,也要让那名刚刚生产不久的女子逃走。
这三十几年来,他不是没有试着找过这名女子的下落,甚至还养成了喝血养颜的习惯,尤其是在他的爱女凤思思莫名染上恶疾之后,他更是心急如焚的想要找到红衣天女的后代,不只为了医治爱女,更为了凤氏一族的荣辱。
齐王是越来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表面上看起来凤氏一族圣眷不灭,其实早已如履薄冰。当初以为齐王武勇莽撞,比起,心机深沉的大皇子齐烈还要容易拿捏,想来是太低佑他了。
只要有了“拜火圣女”,就等于有了民心,有了民心……呵呵,大祭司脑海中闪过长生不老还有一国之君这几个字,露出诡异又狂妄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神圣庄严的圣山神殿里,有道密门通往地底的深牢,坚不可摧的栏杆后头是一个个绝望哀号的女子,她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个个神情惊恐的看着栏杆外血淋淋的尸体,还有那个满嘴鲜血的白袍道人。
“不是!不是这个味道!”他举止优雅的擦拭嘴上腥红的血液,好像刚刚喝的是寻常的酒水,“下一个。”
几名护法分头行事,两个走去深牢里拉出另一名女子,另外两个则负责把刑台清理干净。
刑台上的女子双眼暴凸,原本艳丽出众的容貌像被马车辗过似的变形扭曲,这是她顽强抵抗的下场,烈火般的性子却也是她被第一个选上的原因。
鲜血一滴滴的从她被割断的颈部掉落进一盏用七彩石凿刻成的浅壶,浅壶外头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还有几朵祥云。
像这样的浅壶数量惊人,服侍过大祭司的护法都知道这些浅壶在几年内是不能重复使用的,根据大祭司的说法是会灵性干扰,不利于他的法术修练。
刚刚被选上的少女突然停止了尖叫,显然已受制于其中一名护法的幻术。
原本惊恐的双眼失去了焦距,赤裸的躯体笨重僵硬的走向刑台躺好,对于其他女子的哭喊呼唤,完全无动于衷。
一把镶有七彩石的短刃划问她的手腕,鲜血直流,白袍道人接过护法呈上的浅壶轻吸一口,宛如仙人般的眉眼微皱,护法立刻毫不迟疑的在那个纤细的颈部划下一刀,了结另一条生命。
当十几名活生生的妙龄女子统统成了僵硬的尸体,装进麻袋被去进万丈深渊,神殿外头已是艳阳高照,地底深牢里却阴森森的没有一丝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