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跟着谈大跑过好几大洋的谈五同样忧心仲仲的看着手拿密函的谈四,“他们还打算用拜火圣女这个词招摇撞骗?”
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这么多,竟会有如此多的愚民?
“不不不,这些人心智早已扭曲,又不是在圣女形像根深只固的寒焰国,早就不需要那套道貌岸然的说词掩护……”撇开谈九娘不算,在龙谷桥诈死的谈四是最后一个撤出寒焰国的谈家子弟,这十几年来也负起搜寻谈九娘母子等人的责任。
“你是说……他们打算直接割断脖子喝人血?我听说靖龙国法治严明,怎么可能漠视这样野蛮荒谬的行径?”谈三因为天赋异禀,身怀绝技,早在谈老爷计划金蝉脱壳之前,就已经让库尔哈国的女王礼聘为皇家船技师,长年定居在库尔哈本岛,对于迫害自己妹子的寒焰国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谈四连忙清清喉咙,帮大家重新整理一下齐烈送来的情报,“根据线报,凤氏余孽至今只剩一个落网之鱼,利用靖龙国海防松散偷渡上岸,躲在江南一带,听说买了一处宅院,显然有长住的打算。”
寒焰国大祭司滥用职权血祭女子一事经由齐烈上奏告发之后,库尔哈国女王相当震怒,从她当时调动三分之一的海上武力围攻炮轰寒焰国不堪一击的海防国界就可窥见一斑。
“当初真该将那些变态统统扔进火山口去慰悼亡魂。”曾经亲身参与这场战事的谈六义愤填唇又万分懊悔,终于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会有多大的麻烦。
当年的凤氏一族其实已经逐渐雕零,大部分的族人,尤其是芳华正盛的女性,全都染上怪病,几乎承受不了日照,轻则皮肤红肿溃烂,病情加重时,会莫名高烧不止,血流不停。
这也是凤贵妃凤思思当年离开皇宫的原因。
自此,原本自以为是神人之后的凤氏族人开始分崩离析,年轻一辈的子女全都无法孕育后代子孙,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果真有因果报应。
美中不足的是,大祭司和其中一名护法在大批人马抵达皇城之前,就趁乱从密道中逃走,从此人间蒸发。
而亲眼看着拜火圣女带着五名子女坐上马车直奔圣山神殿的百姓,则相信他们已经死在那座被地动震垮的神殿里。
“齐烈认为出现在江南的那名白袍儒生应该是当年的护法之一,而九妹是故意在他面前晃,却让齐焱误打误撞的救走了。”谈四做下结论,以为大伙儿会就谈九妹大胆的行径热烈讨论一番,没想到话题却彻底扯远了。
“这么说九妹和齐焱见面了?是什么情形?快说来听听。”谈大说出了其他人想说的话,个个聚精会神的等着谈四细说从头。
“似乎不是很乐观的情形。”谈四看了看信中文字,露出了苦笑,也不知该为谁叹息。
“说清楚,说清楚。”这几个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岁的中年汉子都快暴动了。
“齐烈说,男的落荒而逃,女的装聋作哑,统统都在逃避事实。”谈四说着说着都唏嘘了。
想当年这两个人明明有情,却不得不翻脸无情,现在要如何才能毫无疙瘩?
要他这个旁观者来选择的话,他宁可当大难不死之后潇洒过日的谈九娘,也不愿过齐焱所过的日子!
一个男人该有多恨自己,才能一刀又一刀,毫不马虎的毁了自己那张脸呢?
一个君王该有多厌憎自己的国家,才会亲手布局大开海防之门,让库尔哈国的军队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征服到皇城也不曾后悔,宁可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
当谈六代表库尔哈女王到皇城受降,并颁布皇令命齐烈为摄政王之后,苦寻不着主动卸下王权的齐焱,却在齐焱居住的寝宫里发现厚厚一迭宇帖,全都写着同一句话一一
愚民负我,我负卿。
后来,齐烈在龙谷山下一处荒废多年的小庄子里发现自毁容貌而且已经奄奄一息的齐焱,那个男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件染血的雪白狼毛大氅,血肉模糊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更糟的是,他竟已服下了剧毒,自我了断的意念十分强烈,尽管齐烈用尽一切方法,仍是毫无起色,最后虽然解了毒,却也留下了后遗症,而且只能勉强留住他一口气。
因为他送走他的妻儿,是为了让他们自由,谁知道却偏偏遇上那场百年大震,不但震垮了两国之间的联系,也把齐焱活下去的意念给震毁了。
最后,是“报仇”这两个字让他重新燃起求生意志。
齐烈每每去探视他,都说了很多很多话,却都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说起大祭司等两人逃匿无踪,尽管派出大量官兵,仍是追捕无果,昏迷多时的他突然狠狠的抽动手指,仿佛要拔剑将某人碎尸万段。
往后十年的漫长岁月里,齐焱毫无意外的以独杀凤氏余孽为生存的目的。
回想起这段往事,船舱里人人相对无话。
当年一手促成这桩婚事的谈老爷终于打破沉默,缓缓睁开睿智的双眼,遥望海平面上那轮圆月。
“走过千山万水,也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了。”
第8章(1)
芍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浑沌笨重的脑袋里一时半刻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听见齐烈温和悦耳的声音,才猛然自床上坐起。
“芍晴,醒了?睡得可好?天这么冷,怎么没拿件大氅来暖暖身呢?”
这看似关心,听起来又宛如天籁之音的一字一句,让芍晴额头冒汗,心虚慌乱的迟迟不敢回答。
直到齐烈喀一声的将茶杯搁在几上,芍晴才吓得花容失色,失声认错。
“大……大爷,我不是故意的。”她在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身边待得够久了,自然明白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什么事情不是故意的?是睡在九姑娘的床上不是故意的?还是未经允许,私自拿走二爷的东西不是故意的?”齐烈仍是噙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毫无温度。
“大爷,芍晴知错了……芍晴只是……只是想骗骗那个九姑娘……再挫挫她的锐气。”芍晴咚一声的跪坐在地上,再怎么懊悔自己不该意气用事也已经于事无补。
“你想怎么骗她?怎么挫她的锐气?说来听听。”齐烈嘴角微扬,很是真诚的鼓励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我故意拿着那个狼毛大氅,跟她炫耀是你赏赐给我的……大爷,我没有打算占为已有,我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的。”芍晴一面说,一面左右张望,接着突然面如死灰。
那件举世无双的大氅不见了!
九姑娘也不见了!
“九……九姑娘!一定是九姑娘偷走了!”芍晴惊惶失措的大喊,此时此刻还真是恨透了那个来历不明却备受礼遇的九姑娘。
不同于苟晴的激动指控,齐烈突然站起了身子,直到踏出房门之前,都没再多看那个少女一眼。
“芍晴,我不得不说那天九姑娘骂你是愚蠢又不自量力的笨蛋,真是骂得太对了。”齐烈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说出这个少女耍弄小心机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你怎么会蠢到拿九姑娘自己的东西来骗她呢?”
“什……什么?!那明明就是二爷的……”芍晴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无法完整的消化这个事实。
更让她坐立难安,食不下咽的是齐烈最后论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