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甜的吗?”严观羽清楚妻子这永远改不了的喜好。
她说失去记忆后,她感到很苦、很苦,甚至连吸一口气都是苦涩的,因此嗜甜,希望藉由甜味冲淡心底的苦味。他听了,为之心痛,不再干涉她这小小嗜好。
“有,请问老爷要几……”原本笑脸迎人的男孩,一看见他们两人表情瞬间僵住。“姊姊?!”
两人相视,一脸困惑。
“怀真,你几时多了个弟弟,为夫的怎么不知情?”
冯怀真摇摇头,也是一整个茫然。“虽然爹有些糟糕,不过我确信他爱着娘,不会在外头乱来。”关于这点她能作证。
“小柔!小柔快出来,是姊姊和叔叔! ”
两人又相视,仍是满脸疑惑。
“老爷,你几时多了亲人,怎么没先通知我做好准备?”至少见面礼得准备好,礼不可失。
女孩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亦是一脸惊讶。“姊姊……叔叔,好久不见了。”
“你们是?”
“七年前,因为我娘病了需要钱看大夫,我们去打劫姊姊,结果姊姊打了文哥哥,还向这位叔叔借银两给我们。”
女孩从怀里掏出一只青色的钱袋。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们,看来你们过得很好姊姊就放心了。”举手之劳果然没有糟蹋。
男孩搔搔脸,表情腼腆地说:“这真的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多给了我们银两,让我有机会跟人学做包子,现在的我恐怕仍一无是处只能继续当乞丐,或是做些不好的勾当危害他人。”
“那也是你好学上进,是你替自己开了一条康庄大道。”冯怀真觉得能帮助到人,因此开心不已。“往后要好好做生意,懂吗?”
“姊姊,谢谢你。”当他知道那天不仅放他们一马,还给了他们一笔钱的正是冯府的千金,只是等他们有能力报恩时,却传来冯府千金已死的消息,但如今她却好端端站在他的面前,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不过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恩人。
“不客气。”
“日后若有麻烦尽管到北凉城找天盛商行。”严观羽心知此次一别,怀真必然会挂心他们,于是留给他们联络的方式。
告别孩子们后,冯怀真挽着夫婿的手一路晃到春河边,这是她当时欲投河自尽的地方,到了这儿,严观羽将她的手握得特别牢。
“为何来这儿?”好友就是在这里救了怀真。
“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是来找墨光玉,当初我确实要摔碎它,最后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墨光玉无罪,所以藏了起来……”她说完便在四处找了找。
“记得当时就是在这儿埋了它……”
严观羽拉住她的芋,朝她摇摇头。
“第一颗在皇宫,第二颗七年前摔碎了,最后一颗落入王爷手中……这样就好,其余的,已经不重要了。”
“那原本属于你。”
“正确说来是属于我爹娘,我只是想替他们讨回来而已,对我来说,墨光玉完全不及你重要。”严观羽勾起她的脸柔情目光中只有她无邪的脸庞。
曾经以为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找寻,没想到寻觅多时,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至今他仍记得那时的激动,他唤她的名,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急切着急的心情因为她的变故决定放慢速度一等她。
一生只为等她。
“如今有了你,其他都不重要,有你,此生已足够。”再多的稀有宝物也比不上眼前的俏佳人。
冯怀真回以甜美笑容。
回首当年,风风风雨雨,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满心怨恨,根本没想过有再见的一日,如今旧地重游,心境淡然,万事放下,身边也有了他。
人生最初有缺憾,最后慢慢开始圆满了。
百年后,她亦不后悔。
“记得我会带你去我最喜欢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我们上山去看风景。”
严观羽微笑凝视,执手一辈子。
不再放。
【全书完】
番外:有没有一种痛……
一颦,一笑。
灿然如花,鲜明如印,烙在胸口处,滚烫,炙人。
轻轻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
凌乱风中,只余凄凉。
什么也没有,然而,堆垒在记忆中的满满是她的一切。
他记得她说过的一字一句。
她说:我很喜欢你……
她说:你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口就会怦怦跳……
她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说的,他不敢忘,但为何却是她先离开了他?
“怀真……怀真……”
他唤着她的名,想着她的人,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楚。
有没有一种痛,痛入骨髓,教人即使喝下孟婆汤亦难以忘却.
从不以为自己也会有这般幼稚的思念,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失去的痛此刀凿刮肉还苦,那样至少还有一条死路,而思念……无止无境。
“我是不是……很无情?”
孙管事不语,愁上心头,眉间的皱纹自主子返回北凉城之后便没有一日消除。
“她是我此生最爱,如今她……”过了那么久,他仍不敢碰触那个字。“我想去陪着她,可心头总挂念天盛商行。你说,我是不是无情又自私?”
“若主子放下天盛商行,我们将无所适从,商行有可能解散,底下的人将得苦恼生计,主子其实是心软。”从琥珀那里,他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
“啥。”严观羽冷嗤一声。“大概也只有你会对我说这种话。即使以前苦,也不会想过,这次……是我头一次动了死的念头,睁开眼却再也看不见她,还值得活着吗?”
每夜他都难以成眠自日不见她夜里梦不到她他总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当然值得,我相信怀真姑娘并不希望看见这样失魂落魄的主子。”
“呵。”严观羽苦笑“她已经看不见了。”
“是啊,现在看不见。”孙管事话中有话。
严观羽听出来了,转身问:“什么意思?”
“我们常说生要见人死要见……但只凭一件衣裳就断定怀真姑娘遭遇不测,其实有些过于武断。再者,琥珀也说了……”
“琥珀说了什么?”严观羽急忙打断他的话。
“这……”孙管事顿了一下,才道:“琥珀有查到消息,但在未确认之前,怕太早告诉主子会让主子落空,所以……”
“到底是什么事?”严观羽咬牙切齿恨不得痛殴眼前的孙管事。
“琥珀说有人看见怀真姑娘离开春河城。”
“真、真……的?”一股堵在胸口的气霎时有了宣泄的出口。
“琥珀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再让琥珀亲口对主子说一遍。”总算看见主子露出一点欢喜的神色,琥珀就是谨慎过头,才会害得主子如此痛苦。
“你是说……她还活着?!”他真的能如此期待吗?
“是,极大可能,所以请主子宽心静候佳音。”
“我真的……能期待再次相见之日吗?”从来没有过这样不确定的恐惧,他万分希冀一切成真。
“相信总有一天,主子必定会与怀真姑娘相聚。”
严观羽垂眸,深深吸了口气,紧咬着好关忍着胸口的激荡。
是了,他该相信,总有一天.他们必定会再聚首。
观羽……我想与你白头偕老,好不好?
一定……
后记 楚月
别情,无极。
一个很特别的书名。
摘自周邦彦“六丑”词里的“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意思是,长长的枝条有心钩住我的衣衫,似是与我别离,情意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