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已经从宫中传遍了帝京,毕竟六哥身份尊贵,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朝中上下文武百官,人人莫不盼着能攀上六哥这门亲事,这回连太后都准备插手,六哥指婚这事,怕是有心想躲也躲不掉的。”
翟于坤这席话说来斩钉截铁,目光别有深意,分明是拐弯抹角的告诉她,甭再奢想能嫁入浚王府。
柳茜敛了敛神,勉强一笑,道:“茜儿可否请教王爷,为何皇上与太后会忽然这么着急浚王爷的婚事?”
翟于坤撩袍落坐,端起方才她搁下的那杯碧螺春,面色泰然自若的品啜一口,眼角更是微微撩起,暧昧的笑睨她。
她心下直跳,忐忑不安的情绪如渐荡渐大的涟漪填满胸口。难道苏嬷嬷真的……
“你应当知道,六哥素来不近女色,王府中甭说是侍妾了,就是个捏肩捶背的年轻侍女都没有,一些关于六哥有特殊癖性的绘声绘语,数年来甚嚣尘上,朝中上下,宫中里外也都时有耳闻。六哥是当今太后所出,听闻此事自是着急,生怕要是再不遏止那些难听的谣传会毁了六哥的清誉。太后当如此,陛下又岂会不急?”
一阵慌意,自心口漫开。她不怕皇帝与太后逼婚,只要浚王不愿,依他在前两者心中的地位,断无可能以强硬手段逼他就范。
怕只怕,为了逼她放弃,他当真会点头,允了这桩指婚。
“茜儿斗胆再问王爷,王爷可知浚王对于这桩婚事,是不愿从之,还是……”
翟于坤一手轻托下颚,笑了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着要嫁给六哥?本王劝你趁早死心吧。本王离宫时,便听见伺候陛下左右的宫人在说,六哥对那吕相国之女似有几分意思,这婚事早晚会成。”
秀颜微微泛白,她拢紧了纤手,发直的目光有些僵怔,瞧不出是惊还是恼。
翟于坤端详片刻,起了身,大手探向她握在身侧的粉拳,一把包覆握住,她一震,下意识便想甩开。
可惜,她错估了翟于坤的手劲,加上柳茜年纪尚轻,个头本就单薄纤细,怎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气力。
“王爷请自重。”她咬唇,无所畏惧的扬阵。
“本王就喜欢你这脾气。”被那双灿亮明眸嗔着,翟于坤不恼不怒,面上笑容反倒咧得更深,更将握得死紧的粉拳拉近胸膛。
“请王爷快点放开茜儿,堂堂尊贵之躯,却与下人这般拉拉扯扯,有失王爷身份,王爷自重!”
“本王还真没见过像你性子这般倔的姑娘,在王爷面前还能不惊不惧,甚至是一脸怒意的回绝本王。茜儿,本王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翟于坤变本加厉的伸臂,将奋力挣扎的她搂进怀里,哄劝道:“你莫要再拒绝本王,你再缠着六哥,六哥也不会把你放在眼底,识时务为俊杰,你便跟了本王,本王定会好好待你。”
翟于坤当下的行为,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肯定能控告他性骚扰,管他是高官还是富豪权贵,包准面子扫地,名誉发臭。
可悲的是,她身在古代,身份又低他数等。身为皇亲国戚,甭说是强收一个厨娘为妾,纵然是一条人命在端王府没了,也无人会过问。
换作是寻常姑娘,能被端王看上收房,欣喜都来不及了,怎可能抗拒,怕是已经跪下谢恩,施媚撒娇。
可惜,她不是寻常姑娘,二十一世纪时已死过一回,眼下这条命,说是上天开玩笑,死神勾错魂,才侥幸让她灵魂复生也不为过。
“茜儿只是女流之辈,当不成俊杰,自知出身低微,心中甚是羞惭,还盼王爷切莫因为茜儿,招来他人笑语。”
翟于坤恼了:“柳茜,本王从未这般哄人,你今天若不点头答应,休想踏出端王府大门一步!”
柳茜心下一凛,如贝皓齿咬紧下唇,虽是如此,碧澈似水的眸光依然不见半分惊惧。
她使尽力气,将粉拳从翟于坤掌中抽回,挺直纤细的腰背,缓了口气,阵若止水,口吻沉定地道:“茜儿不敢欺瞒王爷,茜儿已非清白之身。”
翟于坤微怔,随后冷笑一声,道:“你的胆量果真不小,竟然还敢在本王面前撒谎。”
“茜儿没有撒谎,王爷如若不信,可以问浚王。”
翟于坤眼色沉下,瞧她一双水眸瞬也不瞬迎视,秀颜超乎年纪该有的沉着,看来这事应当不假。
想不到,六哥居然真碰了她……心中恼意陡生,翟于坤眼底立时聚满了妒意。
柳茜虽非金枝玉叶,容貌不过秀丽可人,称不上天仙绝色,可她的沉稳与胆量、不肯服输放弃的执着,却是教人见之便难以忘怀。
“王爷是何等身份,茜儿般配不上,茜儿自感羞愧,还望王爷放行,让茜儿快些离开端王府,别继续碍着王爷的眼,徒惹王爷失望。”翟于坤骤然发怒,伸臂一拽,正欲转身的柳茜手腕发疼,这回不再跟他来谦和客气那一套,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
“王爷,该说的,茜儿都说了,言尽于此,请王爷高抬贵手,放了茜儿。”
“就算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也无妨,做本王的妾吧,本王对你保证,日后一定待你好。”
“茜儿早已说过,此生此世,只愿嫁为浚王正妻。”她字句清晰,不疾不徐的说道。“王爷能有此心,茜儿自当感激,可茜儿不愿为人妾室,还请王爷成全。”
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翟于坤何曾尝过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的滋味,傲慢之气霎时全涌上来。
“你个小贱人!”翟于坤暴怒,一个巴掌重重甩过去,伴随一阵掌风刮来,柳茜颊上一烫,单薄的身子抵不住那力道,跌坐在地。
“亏得本王百般好言相劝,还费心费神让你自己找上门求本王,给尽机会,你却一再拿冷脸挡本王,好个不要脸的浪蹄子!”
翟于坤顺手抄起青瓷茶盏,便直往她身上砸去,茶液飞溅了她一身,茶盏硬生生地磕上她的大腿,然后弹开,匡啷一声,撞地碎裂。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听见偏厅传出翟于坤的怒吼,端王府总管与一群下人惊慌失色奔至,连忙上前婉劝。
“贱人!”翟于坤当真气极、恼极,一把推开总管,拿起白瓷花瓶继续往柳茜身上砸。
柳茜不闪不躲,任由花瓶砸中自己后背,痛得腰脊一阵麻,冷汗直淌,蜷伏起身子,指尖发颤。
“是茜儿该死,不识好歹,王爷教训得是,请王爷尽管责罚茜儿。”责罚又有何用?她还是不愿意点头当他的妾。真把他瞧得这么低?他哪点比不上六哥?
翟于坤怒得理智全失,提足便往伏跪于地的娇小身子一脚踹去。
“贱人!滚!往后别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谢王爷。”侧腰遭受狠踹,她痛得差点挺不直身,皓齿深深咬陷下唇,忍下身上各处的疼痛,她勉力起身,再三向翟于坤福身行礼,才转身离去。
第6章(2)
带着一身的青肿疼痛,柳茜一路红着眼眶回到浚王府。
灼烫的热泪始终在眼中打转儿,她死死忍住,不让落下。
教她难受想哭的,不是方才翟于坤的羞辱、加诸在她身上的暴力,而是心寒苏嬷嬷的欺骗。
可想而知,翟于坤肯定是让手下的人去利诱或胁迫苏嬷嬷,不能全怪苏嬷嫂,思来想去,还是得气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