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里头没有。”关仲弦把卷宗合上,递还给关柏轩。
关柏轩点点头,把卷宗交给跟进病房的阿发,阿发拿着卷宗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单佑琳瞥了阿发一眼,张口欲言,却象是噎到一般,说不出话,试了几次,终于发出声音,“你家是黑道?”
病房内安静无声,只有关柏轩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关仲弦面容一凛,保持沉默,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问题就像有人从他的头顶倒一桶冰块,那样的透彻冰冷。
单佑琳呼吸困难,“你是黑道?”
关仲弦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阿发率先发作。
“喂,小姐,黑道是碍到你喔!”
她的脸色刷白,好像饱受惊吓的小兔子,打着哆嗦。
“阿发!”关仲弦喝斥。
关柏轩深吸一口烟,又吐出白烟,“你们谈。阿发。”
“是。”
“不用谈!”单佑琳大叫。
“佑琳……”关仲弦掀开被子,坐起身。
“不要叫我!”她全身颤抖,脸上写着排斥和拒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佑琳,你听我……”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单佑琳深深的看了当场化为石像的关仲弦一眼,转身跑出病房,泪水洒曳在半空中,在落地之前即化为水蒸气消失。
第4章(1)
门扉关上的声音,好像解除诅咒的咒语,让病房内的人们恢复了清醒。
关柏轩愣愣的盯着门板好一会儿,嗤笑出声,“老弟,这女的不错喔!”
即使他压根儿忘了方才单佑琳吼了些什么,不过她的气势仍让他印象深刻。
相对于兄长的一派自在,关仲弦显然还未从她决裂宣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彷佛有人将他的心从胸腔里剜出来,千刀万剐,让他从头痛到脚。
这股痛强烈到他无法欺骗自己刚刚是在作梦,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捂着腹部,蜷缩在床上。
关柏轩眼里闪过光芒,表情被烟雾遮住,隐约看得见嘴角微微上扬。
“阿发。”
“是。”阿发得令,转身欲离开。
“不准动。”关仲弦出声,然后坐起身。
阿发的脚步顿住。
“愣着做什么?”关柏轩嗓音尖锐的命令道。
阿发不敢再迟疑,大步离开。
“哥。”关仲弦大叫。
“哥什么哥?你不是说这个马子不一样吗?她哪里不一样?知道我们家是黑道,还不是走得飞快?”关柏轩的口气极为恶劣,怒火奔腾,“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黑道。”
“哥,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况已经够乱了,关仲弦不想兄长再来搅局。“让她走,她需要时间冷静。”就像他需要时间冷静一样。
“啊?”关柏轩的笑容消失,眼底凝聚戾气,一副没听懂弟弟刚刚讲了什么的样子。
若是平常,关仲弦一定会马上改口,顺从兄长的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维持平静的表相。
“我想独自静一静。”
关柏轩把烟蒂往地上一丢,用脚踩熄,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打了弟弟的头三下,然后拿出手机。
“喂,阿发,不用把人带回来了,去辣妹酒店包五个妹妹出场。”
“哥!”关仲弦翻了翻白眼。为什么兄长就是不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你要就去把人追回来,不然就跟这五个妹妹玩个十天十夜。”
关仲弦气虚的垮下肩膀。好久没有失恋了,原以为免疫的他反而重重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兄长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只给他两条路选择。
“我都不要。”他喘不过气似的深吸一口气,吸进的空气却没能到达亟需舒缓的肺部,“你就不能让我静一静吗?”
关柏轩暴躁不已,开始骂人,内容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子孙十八代。
关仲弦只能捂着腹部,低垂着头,对兄长的谩骂置若罔闻。
“弟弟!”大嫂狼狈的冲进病房,结束这一切灾难。
“老婆。”关柏轩脸色缓和,含笑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方才还在骂人。
“嗯。”大嫂看着关仲弦,面容一整,气定神闲的扬起眉头,“看样子没什么事。”
“他的骨头硬得很,哪会有事!”关柏轩睨了弟弟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弟弟出事,我能不来吗?”大嫂看着丈夫,象是在怪他一点也不细心,自名牌皮包中取出一只牛皮纸袋,“拿去。”
关柏轩一脸疑惑的看着妻子,“里面是……”
“给阿弟仔的抚恤金。”
“喔。”他接过牛皮纸袋,揽着妻子的肩膀,“走吧!”
“你把钱拿去给阿弟仔,我在这里等。”
关柏轩微扬眉头,警告的看了关仲弦一眼,“我马上回来。”
病房内剩下关仲弦与大嫂独处,他低头沉思,她则像个艳光四射的模特儿,站在原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慢慢的走近病床,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观察自己的艺术指甲,径自点燃一根烟,与丈夫一样无视禁烟法令。
“你怎么样?”
好不容易耳根清静,正在处理失恋心情的关仲弦,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抬眼看着大嫂,没有说话。
“被砍两刀,死不了的。”她自以为是的说。
“我没事。”他的声音紧绷,又不是第一次被卷入这种事情,国中和高中时期,他常常因为父兄的缘故被堵,身上总是东一块淤血、西一处伤口。
“嗯。”她随口应道,沉默的抽着烟。
病房内恢复宁静,直到她抽完烟,站起身。
“我去隔壁看阿弟仔。”
“嗯。”关仲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多余的心思维系姻亲关系,满脑子装的都是单佑琳离去时的泪颜,想的全是她质问自己家世的话。
他发现过去五年一直都在作梦,作着一场恋爱的美梦,而这场梦一接触到他竭力避谈的家世后,就像以卵击石,轻易的被打碎了。
以单佑琳这种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又怎么会接受他呢?
但是他们在一起五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为什么一知道他是黑道出身,就将他们五年的情感全盘否定?
该放手吗?还是要争取?
除了单佑琳,他交往的女性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这五年来,他已然幸福美满得忘却那种去者不留的洒脱,习惯了平凡而甜蜜的生活,他根本就不甘心放手。
伤口因为药效褪去而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因单佑琳而扯开、鲜血淋漓的心痛。
单佑琳哭到头痛欲裂,实在不知道是小老头的猫掌攻击痛些,还是响个不停的门铃造成的噪音灾害严重些。
“好了,好了,我起来了。”她闭着眼,抱起小老头,掀被下床,走到门口去开门。
站在门外按门铃的人,是她新婚不久的姊姊单佑华。
“姊……”单佑琳任由小老头在身上爬上爬下,有气无力的出声。
也只有她会这么按门铃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单佑华走进屋里,气呼呼的质问。
“我的手机没电,忘了充电。”单佑琳按了按红肿的眼睛,喉咙干到连呼吸都觉得痛。
她先把SIM卡装进手机里,开始充电,然后走进厨房,准备小老头的早餐。
“你吃了吗?”
“还没,我要蛋跟火腿。”单佑华坐到餐桌旁,点燃一根烟。
“嗯。”单佑琳很快的做了两份早餐,和一碗生菜色拉。
“喵呜……”小老头叫了一声。
“是,是。”她摸了摸小老头的头,帮它把它的碗移到固定位置。
“你这只猫几岁了?”单佑华皱起眉头,看着小老头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