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早些前来,让出月救走哥哥,或许明日待哥哥死了,她还被他的一句“病死”永远瞒骗,是不是?
“未央,我发誓定会保你哥哥无事,你相信我。”
她呆然望着这场大火,不知何时,眼中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片惨淡的景象。
她曾经相信他,他却利用了她。
直到最后,她还是想相信他,所以决定留下来与他面对一切,但他却用这样卑鄙的方式伤害她。
即使是与她拥有血缘关系、最亲爱的哥哥,只要阻碍他的路,他依然能无情地将他杀害,继续在她面前装作无辜、不得已,哄骗她、利用她,是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李重熙……”喃喃地脱口而出,她的心忽然剧烈绞痛起来,泪水也不知何时淌满了脸颊。
宛如刀割般痛心的泪、被至爱的人狠狠伤害的泪水、后悔自己那么喜欢他的泪水,一点一滴溢出眼眶,流尽了她心中对他最纯真的感情,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说也说不出口的绝望忧伤。
人如果忧伤了,心也会受伤的,一直这样的话,心会死掉的……
想起自己一直相信的话,未央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感觉。
李重熙一宿醒来,发现未央不在身边。
怎么回事?昨夜他们不是一起用膳了吗,为什么他竟然先行睡下,醒来了连她的人也没看到?
忽然间,宫人匆忙进殿,跪在他面前。“殿下,不好了!文瞻楼失火,如今已成焦土一片了!”
“你说什么?!”他猛然站起。“南襄王呢?他人怎么样了?”
“殿下。”此时崔有忠带着崔暐步进殿来,虚心启禀。“臣已派人检视完火场,并未找到南襄王的尸首。”他原以为能立功一件,没想到竟让窦天琅侥幸逃了,回想昨夜经过,不免怀疑起当时瑶娥之语是否属实。
“那么,火是怎么起的?”
崔有忠与崔暐交换视线,供出父子间的说词。“怕是南襄王策谋逃跑,为了声东击西,所以放火烧了文瞻楼。”
逃跑?!李重熙立即想到最有可能助他逃跑的人。“出月呢?”
崔暐禀报。“回殿下,出月亦不知去处。”
连她也不见了?难道真是他们早已计划好,那么昨夜他的昏睡莫非也是……
想起过来探望的未央,他神情惊惧地看向众人。“太子妃呢?还不传人去找!”
不待传令,负责未央安危的瑶娥已经进殿请罪。“殿下恕罪,太子妃一夜未回宫里,不知是否安好,请殿下恕罪。”
他的喉间霎时一梗,深吸口气,才能再度张口。“太子妃为何一夜未回宫?你是怎么看人的?!”声未大,话里的怒意却万分慑人。
“太子妃昨晚回宫后,便说要与出月大人前去探望南襄王,没想到一夜未回,小的今早听闻文瞻楼失火,不知……”瑶娥不敢说下去,怕主子无法接受。
“太子妃昨夜也去了文瞻楼?”崔有忠惊呼,他昨夜明明见到的是瑶娥,不是太子妃,这是怎么回事?
瑶娥立即答话。“太子妃怕不得其门而入,所以让小的为其易容,这才与出月大人前去文瞻楼。”
崔有忠心一惊,莫非昨夜他任其离去的女子,不是瑶娥而是太子妃?!
那么,她岂不是知道自己假传圣旨?不……回想昨夜,或许她会认定那是李重熙授意,是他要杀了窦天琅……
所以她消失不见,是跟着窦天琅一起逃了吗?
“崔暐!”
“是,殿下。”
已经听得心思寒透的李重熙,强稳心神下令。“立即带人翻遍文瞻楼,确定有没有人葬身火海,有异立即来报!”
“殿下!”崔有忠隐着波涛汹涌的心虚,挺身建言。“如今南襄王失踪,无论是死是活,都理应先发布消息,告知天下南襄王病死的事……”
“够了!”李重熙忽然挥落身旁的花瓶,极其失控地喝斥崔有忠。“太子妃生死未明,你让我管南襄国什么事?!”
他怒急攻心,又未曾进食,一时间竟觉脑门翻腾,往后踉跄一退——
“殿下!”崔暐立即上前扶住他,紧张道:“属下斗胆,请先让御医来看看您,您的脸色……”
“把太子妃给我找出来!”他看着崔暐,坚决要他执行命令。“一炷香的时间,崔暐,我要见到她安然站在我面前!”
即便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崔暐,也甚少见过他神情如此慑人,犹记上次见他怒气外显,亦是太子妃遭掳的时候……领会他焦怒迫切的心思,崔暐毅然接下命令。“属下遵命。”
待他领命去了,李重熙闭上眼,静心略作调息。
未央,你去哪里了?
昨夜那碗汤,是你早已计划好的吗?
你不会不知道那场火,对不对?你一定会跟窦天琅一起逃的,对不对?
那么多问句,那么多着急,他却得不到答案。
结果,未央的确并未葬身火场。
但整座白露宫里也没有她的踪迹,她似乎是以瑶娥的模样出宫,不知所踪了。
听着崔暐禀报,李重熙的神色也平静下来,一双冷凛的黑眸投向远处,没有惊慌哀痛,彷佛一潭谁也看不透的深水。
崔有忠站在一旁,心中琢磨着昨夜之事如何永世不得拆穿。
如今窦天琅逃亡亦是死,他的南襄王位再不可能为他悬空,太子妃若是跟他在一起,若还活着,他是不是得先发擒人,比李重熙早一步抓到她?
总之,这两人皆不可活,尤其不能活着出现在李重熙面前——
“崔丞相。”
听李重熙喊他,崔有忠立即屏息以待。“是。”
“找人秘密搜索南襄王与太子妃行踪,越快越好,务必抓活口,知道了吗?”如今唯一可能是未央跟窦天琅在一起,只要找到窦天琅,他才有机会找到未央。
“臣遵命。”
“南襄王“病死”的消息不可外传,知道文瞻楼之事的,只能有眼前几人,眼下,南襄王仍养病于宫中,谁都不得探视。”
“是。”崔有忠应声,然后建言。“可如今宣城之战正如火如荼,殿下对于前线战情是否有所安排?”
“宣城若一个月内还打不下来,那便遣使广都,提议和谈吧。”
和谈?他……莫非要放弃将到手的天下?!
“殿下……”
“如今我已握有广朝三分之一土地,并同东巽、南襄二国国土,就算不得广都,亦可称帝天下,无所畏惧。”李重熙冷静剖析。“如今唯有内乱能伤我声威,若南襄王之事不得善了,就算打下宣城也于事无补,懂吗?”
意思是,天下之争如今不在广朝,而是系在窦天琅一人身上?
崔有忠心惊,亦听懂了他的意思,自己坏就坏在没及时杀死窦天琅,又任其逃跑,此时自当专心抓回窦天琅,以稳住李重熙的声望,莫不得让窦天琅起而反他,甚至让他有机会与北宫澈连手,到时是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高瞻远瞩,臣了然于心,定当完成殿下嘱托!”
祸是他闯出来的,崔有忠暗自起誓,必定要在李重熙之前抓到窦天琅,然后……他要用自己的手,亲自了结他。
“听说了吗?宣城和谈破局,雕龙太子终于在舒城称帝了!”
“和谈破局?那战争还打吗?”
东巽国津城是远江航运起点,亦是连接广朝与南襄国的重要商路,隔着远江距离广土数百里,但李重熙在舒城称帝的事传至这里,贴上告榜,街上买卖来往的百姓人声鼎沸,谈论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