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哥哥的出现一怔,正想行礼,却被萧元展一把推下水池。
他身子不稳,不自觉地伸手拉住萧元展,两人因此双双落水。
“救命……”水花四溅,不会泅水的两人在池里载浮载沉,求生挣扎,起初他还能见到萧元展的身影,可最后他吃了好多水,水一沉,什么也看不见了。
直到回来的宫人发现主子落水,连忙跳下水将他拉上岸。
等到失去知觉的他醒过来,才发现萧元展已经溺毙。
他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哥哥的尸身被带上岸,竟连事发经过也想不起来。
“元展!你快醒醒啊……”闻讯赶来的刘后呼天抢地,抱着萧元展的尸体恸哭,当她目光寻到他的时候,她猛地站起身,走向他,掐住了他的颈项——
“母……母后?”他不能吸气了,刚刚的痛苦又浮上来,他只能向母后求饶,然而母后的脸上全是憎恨,是要致他于死的欲/望……
“不要——”当他终于张口喘气,瞬间惊醒过来,冷汗涔涔。
“重熙哥哥,怎么了?又作梦了吗?”未央被他惊醒,连忙起身察看。“没事,只是梦,你瞧,未央在这里。”
她伸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则找来手巾替他擦去那些冷汗。
李重熙望着她,神志终于镇定下来。“我刚刚……说梦话了吗?”
“没有,你只是吓着了。”未央温暖一笑。“重熙哥哥,别再想那么恐怖的梦了,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他却说:“未央,我刚刚梦见了那日落水的事。”平时,他的恶梦都是萧元展或刘后厌恶自己的脸,不过今日,他清楚地梦到了当时的恐惧。
未央的脸色微微绷紧,关心地看着他。“是不是我今天问了你元展太子的事,才害你作这个梦?”真糟!她为什么要问他?就相信父王的话不行吗,瞧她惹的祸。
“对不起,是我不该……”
“没有的事。”他没事般地笑了下。“你没错,萧元展真是我害死的——”
“重熙哥哥!”未央开口制止他。“是元展太子推你在先,他因为抢龙玉而被东巽王责打,起心报复想害你掉下池子,却把自己给害了,这跟你无关啊。”
“可是我拉了他。”李重熙的黑眸一紧,好似又看见当时的场景,失神地瞧着某处。“如果我没拉他,宫人应该来得及救起我,他也不会溺水了。”
“你不是故意的,不能算你的错。”她急了,伸手抱住他。“重熙哥哥,你不要想了,只怪我自己,不该多心问你这件事。”
李重熙抬眼看向她,发现她急红了眼,心也一暖。“对不起,我不想了,你也别自责了,像你说的,如果我没错,那你更没错。”
只有她会在恶梦后安慰他,无条件站在自己身边。未央,如果没有她,他是否连梦醒了,都要独自苦苦纠结悔恨?
想着,李重熙反手抱紧她。“未央,日后我若去哪里,你便跟我去哪里,好不好?”
战局一触即发,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东巽国,势必得到前线指挥,他也不想把未央留在东巽国,再有机会见到刘后。
“嗯,未央也不想再离开你了。日后不论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我们说定了,重熙哥哥……”
李重熙联合窦天琅的南襄国军力,聚集千帆水军至广朝郢城,准备对北宫澈开战时,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郢城将军江兴竟响应讨王,主动开城投降,迎接联军进入广都。
此举大败广朝军心,没多久,周围的泾城与舒城也被联军拿下,南方第一大城——舒城陷落的消息传回广都,大臣都愁煞了,民间也开始人心浮动,甚至有大富人家携家带眷投降于李重熙。
两国联军气势如虹,李重熙与窦天琅也进入舒城,在舒城的白露宫暂时住下。
白露宫原是皇家离宫,自开平帝继位以来,便订下三年一次南巡的规矩,体察民情,于是白露宫所在的舒城便成了南巡终点,也是南方最大的政商中心。
然而,到了懿惠帝时,国力渐弱的广朝不堪负荷南巡经费,再者沉溺声色的懿惠帝也没心思南巡,于是白露宫逐渐年久失修,几处园林废弃,不再像以前那般富丽堂皇。
李重熙一行人进入白露宫,也只是挑了几个尚可使用的居所利用。
未央与他同住一殿。就像他说过的,他与她再也不分开。
“会不会觉得哪边不舒适?毕竟是间几十年没有修缮的屋子……”
“不会。”未央马上笑道。“我挺喜欢这里的,虽然没明水宫那么大,不过幽静漂亮,冬景也别有一番意思。瞧,我的居所里还有梅花林呢!”
“真的喜欢?”他怕她是故意这么说。
“当然喜欢,重熙哥哥,未央不会对你说假话的。”
当她笑开灿烂娇颜时,李重熙也跟着她笑了。“那好,我已经派人通知南襄王你已抵达白露宫,未央,等等你就可以见着哥哥了——”
他的话才落下,殿外便传来窦天琅匆忙的步伐。“未央!”
“哥哥?”她回头,果真见到窦天琅朝自己走来,也转身快步奔向他,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哥哥,真的是你吗?”
他抱住妹妹,也笑开了。“傻瓜!才嫁人多久时间,竟连哥哥都认不得了?”
“我才没有认不得!”未央退开一步,噘起唇来跟他斗嘴。“只是太久没见到哥哥,太想念哥哥了,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窦天琅见状,便伸手掐她的粉颊。“喏,那这下确定不是作梦了吧?”
“疼啊!”她扯开哥哥的手,抱怨地揉自己的脸颊。“哥哥,你坏透了!重熙哥哥都不会这样欺负我——”
“喔?”窦天琅闻言,目光在她与李重熙之间流转。“意思是,你的重熙哥哥比我待你更好喽?”
“那当然。”她直接道,然后娇羞地垂眼。“重熙哥哥对我温柔得不得了,哪像你动不动就捏我!”
窦天琅佯怒。“好,横竖女子嫁了人就是异姓人,我懂了,那我走吧。”
“哥哥——”
“好了,天琅弟,未央性子单纯,何必这般闹她呢?”李重熙终于微笑出声了。“你们兄妹难得相见,不如好好说话吧,我请人摆膳,晚膳就一起用吧。”
窦天琅终于与妹妹相视一笑。“重熙兄吩咐,弟弟自当从命。”
第8章(1)
饭后,李重熙独邀窦天琅辟室相谈,两人之间没了未央,话题、气氛也严肃了起来。
“重熙兄,对于此场战事,你认为胜率几成?”
“如今我们握有舒、泾、郢三城,广朝将士民心浮动,我认为要想一鼓作气攻下其他城池,直抵要塞宣城,并非难事。”
“可战争一起,受苦的毕竟是百姓。”前来舒城的路上,窦天琅看见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才真正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减少百姓的苦难,不要只用攻城略地解决问题。”
“我知道天琅弟心地纯善,不忍百姓受苦,我也希望将损伤降至最低,我们是为了解救广朝百姓,不能因此伤害他们,对吧?”
摸透他的心意,李重熙换个方式建言。“你放心,我会交代前将,每次攻城前先对百姓劝离招降,让百姓有机会先撤到我们的守城内,以减少无关人等的损伤,你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重熙兄就这么办吧。”窦天琅赞同颔首。“我身体不好,不能与你上战场,我会把军符交代予你,并吩咐南襄国的将士务必遵守规定,一切以东巽国军令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