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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膜拜,必然有人唾弃,如此两极才符合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不是吗?

  “菲菲?睡了吗?”

  “嗯。”侧卧的人儿含糊地漫应,昏暗的视线以及残存意识全被某张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庞强行占据,无所遁逃。

  “傻瓜,真睡着的话就不会回应我了。”安娜取笑她憨傻。

  “安娜。”菲菲忽然闷声问:“如果你看见有人明明受了伤却又不出声,你会怎么做?”

  安娜在桌案前偏首回道:“这个人肯定是自尊心很高,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的软弱,你越是插手反而越是帮倒忙,他根本不愿意有人发现他的伤口。”

  “是这样吗……”菲菲呢喃着自问,搂过八音盒,陷入强烈的迷惘中。静静凝望相视而笑的陶瓷人偶,摸着胸口温热的鼓动,一张跋扈的俊颜再次浮现眼前。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个下着雪的夜晚,她发现了他藏在心里的无形伤口,不是碍于自尊,不是出于排斥、抗拒,他躺在墓园里,静静等着谁来察觉他满腔的痛苦。

  而她发现了他,象是神话里既定的宿命邂逅,她听见了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声呼唤,进而循声寻觅,来到他面前。

  下次碰面,她一定要问问他,他究竟还遗失了什么东西尚未寻回。

  如果可以,她会倾尽一切把它找回来。

  喀啦喀啦……原以为埋葬在记忆之坟的熟悉声音又再度响起。

  那是什么声音?

  “夏尔!夏尔!”一道女性嗓音高声催促。

  伏案书写的瘦小身影推椅弹立,钻过堆满杂物的客厅,来到狭窄的厨房。

  妇人双手撑着水槽,慈爱的脸因来自后脑的疼痛而扭曲着,伸出颤抖的双手取过男孩及时递来的药丸与开水,仓皇的吞下。

  “爱咪!爱咪!你这该死的蠢婆娘又躲到哪里偷懒了──”

  当啷,门上高悬的风铃被粗鲁的敲撞,壮硕的蛮汉跌跌撞撞的走进来。

  男孩顺手抓下一把铁汤勺,细瘦的腕骨因握得过紧而泛白,他侧缩在破了个大洞的厨房门旁,回首觑了一眼靠着桌脚缓和痛楚的妇人。

  “爱咪!”蛮汉倚靠着门边的破旧沙发,扯开嗓门大喊。

  登时,酒精味由远至近,飘进狭暗的厨房,不断激起男孩的防卫意识。

  “你这个该死的蠢女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那个该死的小拖油瓶又野到哪里去了!夏尔!夏尔!”蛮汉灌了口劣酒,咕哝着咒骂道:“该死的小浑球,早应该把你卖给那群贪婪的豺狼,趁还有点价值的时候早点卖掉……”

  忽然间外头平静了许多,但是男孩依旧挺直背脊,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等到蛮汉喝空了瓶内剩余的酒,便会开始找寻可供发泄的对象。

  “嘿,原来你们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在这里。”蛮汉脚步不稳的闯进厨房,挥掌揪过未及防范的男孩,原就不大的空间更显狭隘。“我的晚餐在哪里?”

  妇人扶着痛楚渐退的后脑,迟缓的站起身,神色难掩恐惧地喃喃道歉,“我很抱歉,晚餐正在准备……”

  “抱歉?你对我说抱歉?”空荡荡的餐桌挑起了蛮汉满腹未消的怒火,挥动拳头翻倒了整片橱子里的碗盘。

  妇人立即掩耳退后。“克雷格,我真的很抱歉……”

  “我真不应该收留你这个愚蠢的废物!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跟你结婚!”

  “我真的很抱歉……”

  “你永远都在向我抱歉!但是每一次你的表情都象是告诉我,是我应该对你感到抱歉──还有你,这个拖油瓶!”蛮汉将苗头转向被提高的男孩,尽管已经醉得分不清左右,他依旧能看清楚男孩漂亮得模糊了性别界线的五官。

  “放开我!”男孩咬牙叫嚣。

  “只会浪费粮食的家伙留着有什么用?那天约翰来谈价码的时候,我真不应该因为一时心软拒绝他。”

  男孩当然知道蛮汉口中的约翰是谁,前两天有个专门到布鲁克林区向贫穷家庭询价的人口贩子来过,一眼相中了他,他甚至听见那个约翰这样说──

  “这个男孩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东西,那些有恋童癖的政商名流绝对会愿意掏出大把钞票争相抢夺。”

  但到了最后,蛮汉依旧拒绝了约翰所开的价格,并非因为心软,而是……

  男孩怒吼:“你拒绝他,只是为了想把我卖到风化区!”

  “闭嘴!谁准许你对我大呼小叫!养你这个废物,还不如养一条狗来得忠心!”蛮汉恼火的挥拳,揍歪了男孩的脸颊,男孩白皙的脸立时出现两道红印。

  妇人啜泣着求饶,“求求你,别把夏尔卖掉……”

  “都是你这个该死的蠢婆娘害我花了这么多医药费!我真应该把你们两个一块儿埋在后院里!”

  “克雷格,求求你……”

  “放开我!”

  蛮汉扶住隐隐抽痛的前额,双眼开始浮现幻觉。“闭嘴!统统给我闭嘴──”

  那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却形同一个丑陋的时光印记,至死难忘。

  男孩被狠狠地摔开,撞上桌角,应声卧倒在地上。他忍住超出瘦弱体魄所能承受的疼痛,抹去鼻血奋力爬起身子,却在此时,他瞪大了双眼呆愣原地。

  喀啦喀啦喀啦……那是头骨经过重力撞击而碎裂的声响,清晰的穿透双耳,窜入脑中深处,震撼每一条敏感的神经。

  大量的鲜血不断涌出,妇人倒在血泊中,严重抽搐。

  看见右拳沾上的血迹,蛮汉陡然惊醒了大半,仓皇的逃离。

  男孩愣愣的踱近,世界静谧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伸手抹过流向鞋尖的鲜红热 液,蹲下身去。

  “夏尔……”妇人喃喃地道:“妈妈好冷……好冷……”

  男孩立即冲回房间随手抽了一条褪色的朱红披巾,裹住大量失血发冷的妇人,拚命抱紧了她逐渐没了血色的苍白容颜。

  碎裂的头骨如此脆弱,尽管他拥抱的手劲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依然能听见那骇人的断裂声响。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第3章(1)

  这不是梦,他从不作梦。

  夏尔霍然睁开双眸,迎上架立在前方的空白画布,握在左掌的调色刀已经划破指梢,鲜血滴落画布,晕染成一圈又一圈的殷红圆点。

  “Damn!”他低咒一声,放下沾血的调色刀,扯过毛巾,压住伤口止血。

  焦距空洞地望着画布片刻,他眯眼觑过墙上的钟,环视一室空寂。闭眼缓和尚未平息的情绪后,他起身进浴室稍作梳洗,然后拿过大衣套上,离开静谧如墓园的房间,融入了深夜未眠的巴黎。

  时值午夜,商店皆已打烊,夏尔抽着烟,毫不在乎行人稀落的满街萧索,彷佛初来乍到的一名旅客,以散步的方式熟悉这个城市。

  走了一阵,来到他熟稔的区域,转入隐身小巷中的熟识店家,抽起两瓶红酒,掏钱预备付帐,冷不防的,他眼角余光瞟过玻璃门外的一道身影,赫然一愣。

  “有什么问题吗?”老板不解地问。

  “没什么。”夏尔扔下钞票,径自踏出商店,故意选择路灯被砸毁的那条幽暗的小径走。

  青色石版铺成的小径上,皮靴踩过时不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样宁静的暗夜里格外清晰。

  忽然听见有道脚步声跟在身后,夏尔微勾起笑意,拿开嘴边的短烟,刻意加快脚步,迅速拐入某个狭小的通道,等待后方相隔一小段距离的仓卒足音越靠越近,当近到他能听见短促的喘息声时,他踩熄了烟,蓄满防卫的蓝眸细细地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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