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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手中璞玉,含泪望着他。“堂主也许以为秋霞多事,可秋霞与燕儿相识于困顿旁徨时,苦非有她照顾,秋霞早已埋骨荒野。”

  见她忽然伤心起来,穆怀远有点无措。“我没认为你多事。”

  秋霞没理会他,继续说:“秋霞无意做拆散人姻缘的事。如果那申屠鸿真的视燕儿为妻,就该珍惜她,可他有吗?没有!他对燕儿无情无义!”

  了解申屠鸿过往的穆怀远哑了,因为他无力反驳这个事实。

  秋霞见他如此,不由更加生气。“堂主说了解那个负心汉,那自当知晓他对燕儿做了什么绝情之事。当日得燕儿相助时,秋霞就发过誓,今生今世,只要燕儿有难,秋霞自当上刀山、下火海,舍命相救。可如今我目睹她再次落入魔掌却无力相助,秋霞心似刀绞,堂主却言语轻佻。请堂主自去他处消遣,不要再在这里多说半句话,以折自己的尊严!”

  她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而她娟秀典雅的五宫中,透着令人不敢漠视的凛然之气。连见惯大场面的穆怀远都被震住了。

  缓了缓气,他坚持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申屠鸿绝不是恶人,否则我也不会跟他做朋友。”

  秋霞看他一眼,并没说话,但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了。其实她根本不认识申屠鸿,对他的恨意,全因他对燕儿的抛弃相背叛而起。

  “不过你说的对,我不该乱说话。”穆怀远面露愧色地继续解释。“都怪我只想到你刚恢复健康,不宜太过忧虑,因此想安慰你,却忘了你与燕儿之间的感情,你不能因为这点就赶我走。”

  他的神情是如此懊悔相真诚,秋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再加上意识到身为“卢儿”的自己,不该那样对“主人”说话,因此自然不可能再恶言相向,只是淡淡地说;“我确实不能。”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转动石锅,洗磨璞玉。

  她真是个独特的女人!

  看着她仍然残留着泪迹的眼睫,穆怀远在心中赞叹地想:理智、忠贞、固执,但又不失温柔、谦和与宽容。

  “秋霞。”他喊她,等她抬起头看着他时,他问她;“你想不想要我去找申屠鸿,警告他不许做对不起晏燕儿的事?或者,我干脆帮你把人抢回来?”

  她定定的看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才说:“不必那样,既然堂主与申屠鸿是好朋友,那找机会打听打听燕儿的情形就好。万一申屠鸿真的悔过,改变了对燕儿的态度,那我也不想去破坏一桩好姻缘。”

  “是的,申屠鸿确实在改变。”见她口气和缓,穆怀远急忙替好友解释。“最近他说过很懊悔错待糟糠妻的事,还说要回乡找她,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妻子竟然是晏燕儿。直到昨天他和淮南陪我护送金丝玉行回来,正巧碰到晏、罗二女时,才发生了让你生气的事。”

  原来是巧遇,他们并不是他带来抓燕儿、玉蝉的!

  明白了事情经过,秋霞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向他赔罪道:“那是秋霞错怪堂主了,刚才言辞不当处,还请大人莫怪。”

  “我当然不会怪你,你对朋友的忠诚,让我很感动,可是,如果你换个对我的称呼,我会很高兴。”

  她没说话,屋内只有璞玉与沙浆、石锅相擦的声音。

  第5章(2)

  穆怀远观察着她,却看不出她平静的目光里蕴涵着什么情感。正失望时,却听她悠悠地问:“那秋霞该如何称呼堂主呢?”

  这个问题顿时震住了他。

  是啊,如果他不喜欢她称呼他的名号,那么该喊什么呢?

  公子吗?

  不!他连连摇头,如此称呼更加疏远,他不喜欢!

  那么称呼他的名字吗?

  不!他暗自叹气,这样不合礼数,别人会议论,她也绝不会答应。

  “不如什么都别喊吧。”他闷闷地说,感到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够用。

  她又笑了,而且笑出了声。“别钻牛角尖了。其实喊‘堂主’挺好的,尊卑分明,同在作坊里,谁都不会弄错身份,这不是省心又方便吗?”

  看着落在她唇角的笑纹,他的心里仿佛吹过一阵暖暖的风。

  “你笑了,这是不是表示,你以后不会再拒绝回工房休息和好好吃饭?”

  她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是你让总管答应让我留下,又让边关送火送饭给我?”

  “没错。”他不否认。

  “为什么?”她暗自叹息,她早该想到的,没有他的允许,谨慎的总管和对他忠心不二的边关怎敢私改规矩?

  他淡淡一笑。“因为我不想让我最好的玉工生气,或者再次病倒。”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果这样,我以后不会了。”

  他沉默地望着她,她专注地望着璞玉,空气紧绷而压抑。

  良久之后,穆怀远忽然喊她。“别磨了!我有话对你说。”

  他用布巾擦擦手,再递给她。“把璞玉放下。”

  她如言停锅、放下璞玉,接过布巾擦去手上的沙浆。“堂主要说什么?”

  “你为何不问我,这次出去,我是否去过‘冷香玉’?”

  一听到是她家的事,她顿时神情紧绷。“如果去过,堂主会告诉我。”

  “是的,我去过。”他的脸色阴沉。“可是我没有值得告诉你的新发现。”

  虽然早有预感,但她仍感到心在坠落。“爹爹的奴仆也没找到吗?”

  “没有。”他遗憾地说:“那家伙非常狡诈,他对所有人都说,你和你父亲为了去白玉河寻宝,自愿把作坊转让给他,带着奴仆走了,还拿出有你爹爹画押的转让书。而街坊邻居也证实,你爱玉如痴,你爹爹十分疼爱你,完全有可能为了你的梦想而放弃家产陪你远行。因此,就算官府介入,也对他无可奈何。”

  “那转让书必定是假的!我爹爹的遗体呢?”她忧郁地问,双目充满泪水。

  “还没有线索。”他摇摇头。“我找人潜入‘冷香玉’,发现原来的玉工伙计全都不见了,只有几个新进的杂工,根本不知道作坊以前的事。”

  “那个恶人坏事做绝!”她激愤地说:“不如你放我走,让我去跟他对质?”

  “不行,只要你一出现,危机就会落在你身上!”他严厉地阻止道:“我现在还在想,你爹爹的奴仆,说不定因为知道事情真相,而被你堂叔杀害了。”

  想起堂叔刺向爹爹的利刃,她脸色骤变。“很有可能,那个人已经疯了,他谁都敢杀!假如奴仆真的死了,我就是唯一的证人,他更不会放过我。”

  “所以你不能硬来!在我们掌握证据前,最好别让那混蛋知道你的行踪,否则他会更加警觉,增加我们搜集证据的难度。”

  想到堂叔卑鄙凶残的手段,她忧虑伤心地说:“为了湮灭罪证,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爹爹的遗体了!”

  “不会的!”不愿看到她崩溃,他安抚道:“我已经在长安留下人手,他们会继续寻找你爹爹的遗体。一旦找到,我会护送你去官府报案,那时,我们一定能推翻他的说词,让官府将他绳之以法!”

  “那要等多久呢?”

  “暂时还不知道,但你要有耐心。我们一定要有证据后,才能与他正面冲突,否则不仅抓不住他,还会打草惊蛇。”

  她明白他是对的,可是想到杀死爹爹的恶人正逍遥法外,她难忍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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