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激动,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她好像在想什么,在这一刻他觉得全世界只剩下她跟他。她的背影,美得像幅画,又像一首诗。
自己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为此,他眼睛红了,流下感恩的眼泪,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该感激哪位神祇。
能这样活着、能重新看见她,他觉得心被一种强烈的满足感给填得再没有空隙了。许久,他平复激昂的心情后,出声唤她。
“茵……”梁维诺粗哑的声音划破静谧的空气。
望着窗外深思的蒋纬茵受到惊吓,连忙转回头,看向病床--维诺睁着一双眼,很清醒地对着她笑。
“你醒了!”她也对他笑,快步奔向他。
“我会救你,然后一辈子带着内疚活着。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失去你。那时候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那种强烈的情感。我一直努力想醒来,想告诉你这个答案。”
“谢谢你这么爱我。”蒋纬茵靠着他,嘴角是幸福的笑。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他抱着她,顺着她的发,感觉很满足。“我又看得见了。”
“嗯。Austin说肿瘤已经完全切除了。”蒋纬茵抬头,想亲吻他,病房门却被人推开。
公公、婆婆两人还没进来,婆婆的声音就先到了--
“纬茵,我炖了鸡汤,你爸给你买了三宝饭。我们问了好几个人,都推荐这家中国餐馆,你赶快来吃吃看!”
梁维诺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父母会来,更没想到他们……好像对茵茵很好。他困惑地看着纬茵,纬茵却只是对他笑。
公公、婆婆进了病房后,才发现维诺已经醒来了。
“你睡饱啦?”梁母看着维诺,眼眶泛红,但语气很轻松。
“妈、爸。”梁维诺喊人。
“还知道我们是你爸妈,不错。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这笔帐。”梁母又说。
“纬茵,快来吃饭,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梁维诺觉得像在作梦,不,这简直比作梦还要不可思议。他母亲竟如此温柔地对待纬茵,他真难想像。
“我们去买鱼吧。维诺醒了,喝些鱼汤不错。”梁父开口。
“对啊!我怎么都没想到呢!走吧、走吧,去买鱼!我们去问问Austin,哪里买得到新鲜活鱼?纬茵,记得赶快吃中饭喔!”粱母匆匆拉着梁父离开。
“这怎么回事?我爸妈好像变了。”梁维诺很震惊,身体觉得有些累。
“你躺好,我弄点鸡汤给你喝。”蒋纬茵注意到他的疲倦,离开病床端来鸡汤。
“我打过电话给纤媛,我觉得他们应该要知道你的状况。前几天他们一起来美国,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们了。纤媛昨天通宵玩线上游戏,现在还在睡,晚一点应该就会来医院了。”
蒋纬茵将床摇成半坐卧,再细心将汤吹凉,送到维诺面前。
梁维诺喝了口汤,没说什么。
“你会生我的气吗?”纬茵问。
梁维诺笑,有些虚弱地说:“不会。只是不想你们替我担心。”
“傻瓜,家人的功用不就是这样吗?替彼此担忧、互相扶持。”
维诺对着她笑,觉得幸福满溢。
蒋纬茵也笑,一口一口喂梁维诺喝汤。
“印象中,好像没让你喂过东西。”梁维诺说。
纬茵偏头想了想,微笑更深。
“是啊,我的确没喂过你。”
“所以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这个意思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常喂你吃东西、喝东西。”
“还是不要。如果常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希望能赶快恢复健康,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我依靠你。”
蒋纬茵放下汤匙,摸着梁维诺的脸,幸福地笑道:“你不知道吗?不管生病或是健康,你一直都是我的依靠。”
“可是我总觉得无法让你全心全意地依靠我,你家里的困难我就不曾帮过。”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呢?这几年如果不是你,你以为我能还掉家里大半的债务吗?我的薪水全让我拿去还债了,我们在一起生活时,我的花费全是你负责的,你对我的帮助有多大,你不可能不晓得。”
“但我可以做得更多。”梁维诺说。
“我知道,可是我父母不要我这么做,我不想违背他们的意思,怕他们担心我。我是真的全心全意在依靠你,这几年来我吃的、用的,全仰赖你呢!”
“真拿你没办法。”梁维诺摸摸她的头,眼里有着满满的宠爱。
Austin说肿瘤已经完全切除了,接下来就是复健。因为是脑部手术,所以虽然没动到重要神经,但你的右半身有可能会变得比较不灵活。”
“我明白了。”
“复健应该不轻松。”蒋纬茵很心疼。
“别担心,曾经失去你的痛苦我都熬得过,我想,没什么痛苦会比那还难的。
况且,你们全都在美国,为了你们这群家人,复健再辛苦我都会撑过去的。”
“爸说,等我们回台湾后,一家人就住一起。”
“你觉得好吗?”
“以前是没安法让他们接受我,现在他们对我都很好。妈说了一句让我很感动的话,她说‘我儿子那么爱你,你也爱我儿子,我也应该爱你’。我想,我们应该住在一起。”
“那就住一起吧。看来,我这场病是个奇迹呢。”梁维诺很高兴,他的母亲终于看见他对纬茵的爱,也看见纬茵对他的爱了。
“是啊。”纬茵满足地笑了。
“我爱你,茵茵。”
“我也爱你。你还有半碗鸡汤,喝完后再睡一下。”
他笑笑地,乖乖喝完汤。
外头的阳光很温柔,像病房里的温柔气氛。
这一刻,他们的爱货真价实,半点也不假。疾病再可怕,也都被爱打败了,因为真爱无敌啊……
【全文完】
后记
眼睛动了小手术,手术虽小,但非常之不舒服。偏偏在这种不舒服的时候要交后记,所以……在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找来平日写下的两篇手记当后记,各位请多包涵啊!
小时候,曾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他也许大我一、两岁,我记不太清楚了。记忆中,我会走路、会说话时,我们就玩在一块儿了。他会找我打弹珠、打纸牌,我会找他玩扮家家酒。
由于上同一所幼稚园,所以从一早睁开眼到晚上睡觉为止,我们几乎定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
大概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因为某些原因要搬家了,搬家前几天,我跟他依依不舍地话别,约定要保持联络,像是给彼此写信之类的。那时我还是个幼稚园大班的孩子,并不懂得该怎么写信、寄信。但我们还是信誓旦旦地许下了承诺。
搬家那天,我非常舍不得,望着他,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是隐约明白,其实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长大后,完全失去青梅竹马的消息,直至现在我也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他的容貌了。
我时常想起那个从未实现过的约定,后来的我们一封信也没有寄给彼此过。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想起儿时在家院前,我们或蹲或趴在地上打弹珠的情景,想起他曾拉着我的手,躺在地上看天空中老旧的载货机轰轰地飞来飞去的景象。儿时的青梅竹马,如今已成为我记忆里不可抹灭的一项珍贵收藏。尽管我再也想不起他的容貌、名字,但这个青梅竹马将永远是我记忆里明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