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她只是把这件事情当作导火线?”
“不完全是。”梁亦群侧着头,试着更清晰地表达,“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你的风格,如果她不能接受你的调调,那她何必跟你交往这么久?一年多,打破你的纪录了吧?你有哪个女朋友撑过半年的?”
“我也得她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来提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亦群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不然呢?”
“这才是我要问的吧?她不可能没事突然跟你说‘我觉得你厌倦我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说出这句话。”
任宇辰沉默下来,思忖着。他努力地把争执的过程回忆一遍,如果撇去她最近那些不寻常的改变,具体的导水线似乎是……他要她把衣穿穿上的那一刻起。“……她说我对她的身体没兴趣。”说完,他低下头,长长吁了一声。
梁亦群顿了顿,这下子换他听不懂了,“没兴趣是……什么意思?”
任宇辰仍是不语,他正在考虑着该怎么说明。
就宇面上,“没兴趣”看似很单纯——意思就是他从未占有过她,他从未突破过理性的临界点。然而,通常人们说的话并不只有单纯的字面上的答案,而是更复杂、更难以解释的“原因”。
“很难启齿?”见他沉默半晌,梁亦群忍不住问。
“倒也不是……”任宇辰苦笑了笑,揉揉眉心,吸了一口气,“简单来说,我们没做过。就是这样。”
他决定简单交代就好。
梁亦群却愣住,怀疑自己究竟是耳残听错了,还是脑残误解了。
没做过?
“你是说……你们从来没……”他比划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手势。
“嗯。”
任宇辰点了点头,顿时见到对方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一年多以来,从来没有?”他诧异、他不置信,他以一种像是在看着怪胎的眼神盯着任宇辰。
“是。”
梁亦群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是在消化这一字一句。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
“你是要问几次?”任宇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所以不是我听错。”梁亦群扬扬眉,也摇头叹息:“你真残忍,竟然让她守活寡。”
“去你的。”任宇辰被他给逗笑,却仍是笑得不由衷。
两人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
果然,他还是问了。
任宇辰轻轻扬起唇角,斟酌着究竟该解释到什么程度。
“我做不下去。”他淡然道。
“因为对她没‘性’趣?就像她认为的?”
“当然不是。”
他其实不想细谈,因为他很清楚,有有。字就会有画面,有了画面就容易在脑中产生想像。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去想像她——想像他的女人。
蓦地,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独占欲已经强到连别人的思想都不允许。
“不然是为什么?还是你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婚前守身?”
“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吓到我了。”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他低头,终于下了禁令。
梁亦群顺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他耸耸肩,给予尊重,转身继续做自个儿的事,“不过听我一句话,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既然她对你有误会,你就有义务让她知道事实是什么。”说到此,他又回过头来,望向对方。
“当然啦,如果你不是很想继续维持这段感情的话,那就无所谓。”
听了,任宇辰没答腔。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或许他不应该离开,或许她正在哭泣,但他却抵制自己那么想——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自信。
万一他折回那间套房,发现她正在与另一个男人热线呢?
万一他拆回那栋公寓楼下,发现有个男人正打算把她接走呢?
那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多虑,绝对不是,那些都是他曾经血淋淋面对过的残酷真相。
女人总是主动接近他,却也擅自离开他。他不是不痛,他只是不出声、不流泪、不喊疼。
思及此,迟来的心痛像是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胸口。
关苡洁也是如此吗?
他珍视她远超过于任何一个女人,他竭尽自己所能地去呵护她、去陪伴她。如果这样子还能被她说成是“厌倦”,那么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这时候就放弃,那他其实也没资格谈什么“珍视她”这种鬼话,不是吗?
想着想着,他拿出手机,找到她的号码便拨出。
可惜,回应他的是无人接听。
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而且困难,他需要一点事情来让自己分心。
“我来帮你吧,厨房你收过了没有?”他放下手机,移动身子,主动找事情来忙。
“我来就好了,”梁亦群回过头,看着他道:“你确定你不想回去看看?”
“没必要。”他迳自走进厨房里,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流理台,没来由的,他露出了苦笑。
这一年来多,为了她,他甚至很没义气地把打烊工作全都交给亦群一个人扛,只怕她深夜下班难免危险。
他不爱她吗?
每一段感情他总是试着好好去维持,然而女人却屡屡指责他的冷情。他该怎么证明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又怎么拿出来明算帐?
想起她红着眼眶的模样,他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在他印象中,关苡洁不是爱哭的女孩子。
虽然她的个性比较弱,却不常掉眼泪。至少,就他的记忆所及,她落泪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
第一次看见她掉泪,是刚交往没多久的时候。
不,或许不是能称作是“看见”。
那时,透过他朋友的介绍,她刚接下DJ的工作,也许是压力大,也许是被人欺负了,她由衷的笑容开始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强颜欢笑。
他偶尔会问她“怎么了”,她总是笑着一句“没什么”来带过。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雨。
Bar里的客人不多,称不上是忙,直到他接到了一通来自关苡洁的电话。他困或,这时候是她的上班时间,她通常不会Call他才是。
“怎么了?”他问。
“没有,中间休息,我下来买宵夜。”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吗?”原来如此,他松了口气,“那你吃什么?”
“嗯……还没决定欸,我本来是想——”
突然,就像是地震说来就来,她的语气急转直下,逸出了一丝丝的哽咽。
“苡洁?”他皱了眉。
彼瑞的人儿不语,只是传来阵阵细微的啜泣。
“苡洁?你怎么了?”他心一紧,她的哭泣声像是尖锥在猛戳他的胸口。
“对不起……”她竟然先道歉。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他既是心疼,却又莫名恼火,“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我真的、真的很没用,我做什么都笨手笨脚……”
她一声声的哭诉都像是一道道鞭子打在他身上,热辣、刺疼。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住性子,抬头向梁亦群比划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踏出WhiteStone的大门。“我过去找你。”
他说得坚定,并且不容拒绝。
他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了广播公司,远远地就看见她蹲坐在大门前的阶梯上,那单薄的身影让他深觉内疚。
思及此,他走上前,与她并肩坐着。
“觉得痛苦的话,就辞职吧。”他摸了摸她的头,“不用顾虑我,我和朋友之间没什么人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