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理的子民,都将治国的厚望寄托在你身上,而你却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你说,你对不对得起大理的百姓?”
凌皖儿一气起来就昏了头,完全忘了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根头发有资格可以数落大理的皇太子,甚至是指著他的鼻子责骂。
“当然对不起。”段子让赶紧将嘴里的紫果馒头吞下去,才乖乖回答。
“我爹常说,大意失荆州。虽然只抓到一个小刺客,但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是给了其他余党可乘之机,那就糟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得没错。”段子让剥开黑色的火炭馒头,一面塞入嘴中,一面点头称是。
“还有,王子的态度,也会影响到下头人的心理;你要是轻忽,他们就会跟著大意,这样对你的安全危害甚大,你应该……”呱啦呱啦呱啦……
当漫长的说教终于告一段落时,段子让也优哉游哉地吃完一整盘七色小馒头,喝了热茶,还打了会儿盹。
“呼呼呼,我说了这么多,段子让,你听懂了没有?”说了一大堆,凌皖儿也不晓得,他究竟是进去了几分。
“我当然有听懂。不只我,大伙儿也都听得非常专心,你瞧——”段子让拿拇指往旁边一比。
凌皖儿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撇头望去,当下面露惊骇——只比那排张大嘴的傻雕像好一些。
婢女、内侍、护卫们,全张大嘴傻傻愣在那儿,被她指著太子鼻梁骂的气势给骇著了——这个没大没小的蠢丫头,上哪里借来的胆子?
“啊……”瞧见大家震惊的表情,凌皖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这等大傻事。
“对、对不起……”她羞惭至极,连忙低下头,好小声地赔罪,头都不敢抬。
啊啊,太丢人了啦!
“咦?不骂了吗?”段子让倒不恼火,只是笑咪咪地瞧著她,存心逗弄她。
“啊,对不住啦,我不是故意的!”凌皖儿懊悔极了,理智该早点清醒过来,提醒她的脑子的。
“不要紧,你说得很精彩,要不是有你提点,我还不知道大理皇子,有这么重大的责任呢!”段子让凉凉讽刺。
事后,他是真没追究她的逾矩失礼,但敖公公可没放过她,不但把她狠狠数落了一顿,还唠叨了大半天,奴婢不得冒犯太子的长篇大道理,才甘心放人。
“一顿数落换一顿数落,很公平嘛。”被叮得满头包的凌皖儿,最后只能苦中作乐,调侃自己两句。
但其实心里,她是很想哭的。
呜呜,她下次再也不敢胡乱指著段子让鼻子骂了啦!
第4章(1)
这帮刺客也太神通广大、无孔不入了吧?
简直像他们根本就住在皇宫里似的!
凌皖儿深深这么觉得。
可见,他们已将宫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了!
打从御膳厅的早膳突袭事件之后,刺客就像泛滥的丽江水一样,无所不能地渗透人宫;无论他们正在谈话、用膳、走路,甚至连在睡觉时,都随时有人扑上来刺杀段子让。
为了避免一时疏忽,害段子让身陷险境,凌皖儿早巳搬入太子寝宫,不过当然不是睡在太子房里,而是睡在外头贴身内侍所住的小房间里,以便一有状况,就能随时冲人他房里救人。
这些刺客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譬如在太子书房里——
她才正想替段子让磨个墨,好让他习字,刺客却突然闯入。
“看我的绝招!”
好不容易击退了刺客,但她也搞得满头满脸都是黑墨,而段子让早巳倒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翻了。
而在御花园里——
刚摆好点心,才正要开始赏花,刺客又从花丛中窜出,她又是一阵卖力搏斗。
“别跑——”最后虽然打赢了刺客,但她人也落人镜月湖中,成了落汤鸡,又惹得段子让一阵大笑。
而夜里——
“有刺客!”
段子让一声惊呼,根本不敢熟睡的凌皖儿立刻破窗飞人,拚死捍卫他的安危。
下场是,她数个夜晚无法安眠,脸上挂著两个好大的黑眼圈。
“噗!皖儿,你瞧起来,真像蜀地里的黑眼熊哪。”段子让很坏心地,取笑她像只熊猫。
凌皖儿没到过四川,没见过什么黑眼熊,不过她想,那模样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都是因为你们没能从那名女刺客嘴里,问出同党下落!”她不只一次对段子让如此抱怨。
没错!绝对是因为他的疏忽,才会导致事情演变成现今这种无法控制的状态。
话说在抓到女刺客的隔日,凌皖儿立即追问起昨日讯问的结果,没想到段子让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她说:“喔,她呀?死了。”
“死了?”凌皖儿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怎么会死了呢?”
“服毒自尽。唉,我们本是打算好好拷问她的,哪知道,她事先在牙齿里藏了毒,才一转眼工夫就口吐白沫、魂归离恨天了。”
段子让说得一派轻松,彷佛刺客的死,与他毫无干系似的。
凌皖儿连吸了三口气,才能制止自己再度劈头臭骂他的冲动。
他手下的人明明可以更谨慎的,而他也明明可以督促底下的人小心审问的,可他们却满不在乎,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这个人永远都学不会珍惜生命,他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可以死?
“以后抓到的刺客,都由我亲自来审问!”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她绝不会再让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
可遗憾的是,纵使那天之后,刺客依然潮水似的不断涌入,但却再也没抓著半个,这教她深深抱憾。
“所以我说嘛,当初你们就该小心审问那名女刺客,现下,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啦!”凌皖儿第一百次抱怨。
“是吗?”段子让不以为意地轻哼。
有件事他倒觉得比较奇怪——怎么她到现在都没察觉不对劲?
防卫如此严密的皇宫,刺客却像走自家厨房似的天天报到,她不曾起疑过吗?
“我说,段子让,宫里是不是有内奸呀?”凌皖儿忍不住问出搁在心里好久的疑问。
“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原来她不笨嘛!
“因为刺客对宫里的地形太过熟悉,我怀疑,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凌皖儿一直忍著,不想做无谓的猜测怀疑,以免胡乱猜疑伤害了他人,但几回下来,她实在很难不这么想。
这帮刺客委实太过神通广大,厉害到她不禁疑虑,若是无人指点,他们根本不可能把宫里的地形摸得这么熟,因此她不得不考虑,是否有内奸暗中通报消息。
“是吗?你这么说,也有可能,我马上命人调查。”
其实哪需要调查呢?“刺客”对宫中的地形熟悉,那是因为他们全是由宫中的护卫假扮的;而真要说内奸……唯一的一个,应该就是指他自己了吧?
不过他想,她不会高兴听到这消息的,所以,还是继续瞒著她好了。嘻嘻!
段子让毫无愧疚地,把良心这东西,抛到脑袋瓜后头去。
每日的早膳过后,段子让固定有一堂晨课。
所谓晨课,就是由数名饱读诗书、对治国大业有独到见解的太傅们,亲至太子书房,与他探讨治国之道。
以前教导他晨课的人,是他的皇姑丈们,但他弱冠之后,几位皇姑丈认为他已长大,再加上大理内祥和外安稳,他们的任务已尽,所以就各自带著皇姑姑们,出宫云游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