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拿了另一条大浴巾走向他们,笑着说:“来,关口先生,这条浴巾给你,我们卉紫很固执的,千万别和她争。”
  荆靖接过大浴巾。“谢谢。”
  深居简出的孙家三夫人如传言中的美丽温柔,女儿承袭了她的美貌,却多了坚强和自信。
  “谢谢你帮了我们,关口先生现在是安养院所有护士和老奶奶们的偶像呢!”
  荆靖没说话,只是笑着。
  第3章(2)
  孙母还是觉得眼前这位多次出手帮忙的男人很眼熟。“关口先生有拍过电影或电视剧吗?”
  荆靖一愣。
  孙卉紫大笑,她说:“关口先生,因为我妈觉得你很帅,很像她喜欢的男演员,所以才会这么问,你别在意。”
  荆靖噙着笑。“我不是电视或电影明星。”
  孙母懊恼地拍了女儿手臂一下。“怎么把你老妈的秘密都抖出来了?”
  孙卉紫大笑。
  孙母继续问。关口先生和女儿之间是火花四射、电流四窜,所以弄清楚男方的家世,是当娘该做的事。
  “关口先生长年住在台北吗?”
  “不,我母亲住台北,我偶尔才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我工作和住家在香港。”
  “关口先生一定是老板吧,你身上有那种气息。”
  “只是一般的上班族。”他简单地带过。
  “这次来台北,也是和母亲团聚吗?”
  “还有些会议要进行,不过这回来台北,有不小的收获。”
  “收获?”孙母问。
  荆靖温柔的眼神落在孙卉紫身上,孙母立刻心领神会。
  她大笑。“原来如此!关口先生,我是个很明理的母亲,不会限制女儿一定要嫁得离家很近;而且我有这么多老朋友陪我,就算女儿嫁到香港我也不会寂寞,哈!”
  荆靖忍不住大笑。原来他也会大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孙卉紫满脸通红。“妈,你在说什么啊……”
  孙母耸耸肩。“关口先生提到收获,我只是顺着人家的活说啊。”
  孙卉紫直摇头,真的恨不得挖个洞来钻,妈妈以前是拘谨不快乐的人,自从搬离主屋独立生活,来大爱担任义工后,一扫过去的阴霾。只是,人开朗是好事,怎么连话题也这么开朗?喔,她快晕了……
  “妈……”
  孙母挥挥手。“好喽好喽,卉紫你好好招呼人家,我要去陪苏奶奶他们玩‘暗夜摸麻’了。你一定没看过,在停电的夜晚继续搓麻将真是雅兴,只有苏奶奶想得出来呢!”
  孙母说着便落跑,不客气地将尴尬的气氛留给他们。
  两人肩并肩地坐着,室内光线昏暗,户外风大雨大,咻咻狂吼的风声一阵接一阵,这个台风夜,孙家母女已打算留院守夜。
  “你怎么会来?”她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路过。”他的答案简单明了。
  孙卉紫开心地笑。“我为这个路过而高兴,否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摇头,毕竟这是人生当中头一回出现让他乱了手脚的事情。“这并不好笑,如果我没路过呢?你要抱着大树直到消防队来吗?我想台风夜里消防队应该分身乏术才是。”
  这时,梦梦送来两杯温热的茶。孙律师和关口先生之间的气氛太好了,所有人很有默契地不来打扰。只是远远观察。
  “谢谢。”
  孙卉紫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我知道,但我也没有别的方法,安养院太老旧了,如果大树倒了,屋子也会被压垮。”
  她看了看简陋但充满温馨的安养院。“明天工程班的义工有得忙了……”
  荆靖注意到除了院内原本的工作人员外,许多义工也在台风夜赶来帮忙。
  孙卉紫注意到他的视线。“所有的义工都是自发性地来帮忙,大家都是真心关怀院里的爷爷奶奶。”
  荆靖转头,定定地看着她。“或许安养院可以接受投资客的协商。”
  孙卉紫很惊讶。“哇,你知道啊?”
  荆靖避开她的眼。“里长来找麻烦的那一天,多少听懂一些。”
  她伸直腿。“如果能迁院,何尝不是好方法呢?但投资客提出的是金钱的补偿,并不是另外找新的地点,只是钱又能给多少?要在台北找到适合的地方又谈何容易?要考虑安养院周遭的机能,也要顾虑老人家恋家的心情,不能离这儿太远,还要顾虑新邻居的感受,并不是每个社区都能接受老人安养院的设立。况且重点在于市府的态度,他们并没有承诺搬到新的地方后,目前的补助是否依旧。”
  她叹了口气。“他们以为只要有投资客的补偿款就够了,不需要市政府的补助,我感觉他们只想趁这机会踢走一个烫手山芋罢了!”她失神望着前方。“我只想替老人家多争取一点,他们却被说成占地妨碍发展、贪得无厌的老恶霸……这些批评多么伤人。”
  荆靖静静听着她说话。
  “下回协商时,你可以把重点放在迁移新址上。”
  孙卉紫惊讶地笑了。“我正有此打算呢!关口先生,您确定您不是律师吗?”
  荆靖噙着笑。她是个坚持理想的人,学维确实遇到强敌了,果然是一场硬仗。
  不过,不也正是她坚持理想的态度让他着迷不已吗?
  他啜了口茶。“安养院的搬迁是势在必行。”
  但是他的理智不容许儿女私情阻碍自己的计划,哪怕是她,就算对她再怎么着迷或佩服也不可能。他喝着茶,用力咽下喉头的梗塞。
  她知道,点点头,而后叹口气。
  “舍不得?”他问。
  她又点头。“嗯,这地方看似是我在帮助他们,其实受惠的人是我和我妈。”
  温热的马克杯暖了她的手心。
  她早该忘掉在孙家时受尽冷漠嘲讽的过往,但她就是忘不了,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就是这些过去,造就她努力成功的生活。
  “我家长辈重视门户,但我妈只是平凡女性,他们无法接受她,所以欺侮她。我妈在我大学时得了严重的忧郁症,医生说唯一药方就是离开让她有压力的地方,所以我用功读书,毕业后通过考试,还在实习时,我就带着妈妈离开家里。也是那时,妈妈接受医生的建议,来大爱当义工,和这群可爱的老人相处,她渐渐变得开朗。所以,大爱的老人对我有恩,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他们。”
  “不惜一切?”
  “嗯,不惜一切,而且马力全开。”
  荆靖看着温热的茶杯。倾尽全力?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他就是那个投资客,她会倾尽全力来对付他吗?
  或者该问问自己,如果她倾尽全力来对付自己,他该如何反击?
  “或许你可以多了解投资客的想法,任何补偿方式都是可以协商的。”
  她笑了。“真希望我的对手是你,因为你太好说话、太容易心软了,如果和你对上,我的胜算会大大提高,而且一定可以争取更多呢!哈!”
  事实,她的对手的确就是他。
  有一天,两人必须针锋相对时,他的理智会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无情,她会以为自己不曾认识他。他不会对她笑,口中说出的话全以利益为唯一考量,他不会再是安养院的恩人关口先生,而是土地掮客荆靖,那个让商界畏惧的男人。
  “我再去倒杯茶。”她说,拿起自己和他的马克杯,起身离开。
  秦爷爷走了过来。
  “来帮忙吗?年轻人。”
  荆靖还是答得简单。“路过。”
  秦爷爷呵呵笑。“年轻人不老实喔,不会有人在台风夜开车出来闲晃的,你是专程来看小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