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忙,还是抽得出时间陪你上药铺!”他挫败低吼,双手抱额支在床边。他知道晴蜜是体贴他最近事情多了点,但她怎么忘了她的事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呢?
“『没事』?这事该怪的人是晴蜜吗?”蒋舒月端了碗红豆粥进来,面色凝重。“她也是好意,娶到这样的妻子,你该感到庆幸才是,否则你哪有时间跟精力去找出想击倒鸣茶的人呢?蜡烛两头烧能烧多久?”
“有人想击倒鸣茶?!”杜晴蜜瞠大双眸,难怪意外一波接着一波,先是送来的茶叶数量与合同上不符,接着又听说期约满的茶行要重新谈价跟茶期,以往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几手所有订下的生意要重新来的样子。
“嗯,回溯源头一个多月,总算有眉目了,看来是这孩子来喜,不如以后这孩子叫蒋来喜好了……不对,我们第一个孩子要姓刘,刘来喜。”蒋负谦接过红豆粥,以调羹搅拌,舀了一匙喂她。
“什么刘来喜,孩子的名得跟他一辈子,能这样取吗?”她知道蒋负谦是不想让她担心,故意逗她的,她真答应把孩子取成刘来喜,包准他立刻自打嘴巴。她接过红豆粥,打算自个儿吃就好。“你跟姊姊到前厅去谈吧。我平常一个人在家,有时都居会来串门子,鸣茶的事我分不清楚轻重,万一让我知道,我关不住嘴又向旁人说去,出事可就糟糕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虽然负谦置宅于此,也是近一年多来才长住在这儿,都人多好奇他们的身分背景祖籍等等,问过她好几回了,倘若她不小心在言谈之中泄漏了鸣茶机密,辗转流传到同业耳里可就糟了。况且一翻再翻的话通常比原意夸张数倍,一旦被曲解,怎么可能往好的地方去呢?
“也好,我们在这儿谈多少都会影响到你休息。”蒋负谦先请蒋舒月移步,不放心又回头嘱咐了几句。“累了就多休息,能躺着就尽量躺着,知道吗?”
“知道了,不芳我自己想,也会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还说她,明明忙得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还没天亮就不见人,为了安她的心,刚开始还赶回来跟她共享朝食午餐,后来是舍不得他奔波,一切看他当天方便。怎么就没见他想想自个儿呢?
就他心疼,她不会吗?
蒋负谦在厅内方桌上摊了几张纸,上头写着他这几天私访出来的茶叶价格。
“有人出比鸣茶还低的价格想抢市,而且专门压着鸣茶打,甚至说服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下修签订的数量,导致我们送来的茶叶被退了三成。如果告上官府,就得有跟这家茶行撕破脸的决心,倘若今天只有一家还可以杀鸡儆猴,偏偏有四家私改合同,时间点还相近,肯定预谋了一段时间,存心置鸣茶于死地。”完全不留活路给人走,一旦鸣茶茶期约满,私改合同的茶行怕是不会再续约。
“嗯,没人煽动,有谁会想到私改合同?还有四家同时想到,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依我之见,此举无非是逼鸣茶与茶行私下和解,对方再以和解的例子说服其他不愿意配合的茶行砍鸣茶的量。到底是谁如此卑劣?”蒋舒月怒拍方桌,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如此卑都下流,不把他扭送官府,让他身败名裂,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等我一会儿。”蒋负谦撇下蒋舒月,到厨房以陶壶烧水,再提到客厅,由袖袋内取出范品茶,替她冲了一杯。
“请姊姊试茶,看你能否辨出其出处。”
蒋舒月倒出茶汤,先闻茶渣香气,再观茶色,最后才品茶。她大吃一惊,道:“这……这不是蒋家茶叶吗?”
“对,蒋家茶叶。”蒋负谦脸色铁青,重捶桌面。“这是我买通茶行里的伙计带出来的茶叶,他们私改合同就是为了进这批茶,据说赔偿金还是由对方支付!”
“所以说,这又是蒋英华的诡计?”蒋舒月支额,险险顶不住这消息。“蒋英华那头猪,脑子又被粪石塞满了吗?”
蒋英华与她皆为同母所出,是现任蒋家茶叶的当家,可是他无才无德,全靠祖荫。之前龙升行全权代理蒋家茶叶时,蒋英华都能不顾手足之情全盘抽茶,不留任何退路给她,如今又怂恿与鸣茶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想扳倒负谦,确实不意外。
“蒋英华抢不走鸣茶佛手、寿眉、桂花香片的量,还有军资的部分,可我名下七座茶山不可能只做这三种茶,可惜鸣茶工艺未有新突破,地位很容易动摇。”蒋家茶叶如果不好,不可能传到蒋英华手上还能年产千石茶,铺路并未衰败太多,只要肯下重本,祭出与鸣茶级别相同的茶叶,再把价格压低,两年下来,鸣茶必定遮体鳞伤,非变卖茶山求现缩量才行。
“这事,我看得请你姊夫过来商议才行,别忘了他跟蒋英华签过合同,十年内蒋家茶叶不得转售第三方,只能由玉磬行铺售。蒋英华违约了。”负谦只找她过府商议,应该是怕君奕趁大打劫,要他把鸣茶批回龙升行。“这事不只关系鸣茶,还有玉磬行的里子面子,你怕鸣茶信誉受损,无法立成,玉磬行何尝不是?”
“蒋英华再无才,仍旧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让姊夫捉到他的尾巴,拿出合同来作文章呢?”玉磬行跟蒋家签的合同他看过,若一张合同就能解决,此时他岂会头疼?“他用大姨的名字另外买了茶山,设了刘家茶号。”
“什么?!他——”蒋舒月都要晕了,蒋英华何止是家丑,根本是家门不幸!手足相残他能得什么好处?负谦认祖归宗后从未踏入蒋家一步,连晴蜜的宗牒都是她回去挂载的,没人要抢他的家业,没人要分他的家产,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不可能再砸钱买其他茶山来跟我打价格战,怕是怕其他茶行知道蒋英华开出的价格都比鸣茶少五文到一两,整车下来能省近八十两,谁不来跟我砍价?”有些茶行只是问看看,价格有没有降下来倒不是重点,只是光应付这些就够他受的了,谈合作条件都会比以往耗时。
“我就不信没有法子整治他!这事我一定要让你姊夫知道,我不可能忍气吞声,蒋英华是同时欺侮你跟君奕呀!”针对她在乎的人等同于是针对她,就算是她亲大哥也不能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你跟你姊夫之前的嫌隙是因我而起,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不可能偏袒谁,只是我要让你知道,晴蜜的宗牒已载入祠堂,蒋英华个性卑劣龌龊,难保他最后不会把脑筋动到晴蜜头上,我们要从多处下手,让他应接不暇,才能一鼓作气粉碎他的阴谋诡计。”
蒋英华确实有可能来这一招,一扛上晴蜜,什么原则、什么坚持的,暂时都可以摆在一旁。“就依姊姊的吧,只是我跟姊夫……应该说是龙家吧,我不想跟龙家有生意上的牵拉,要是你在夫家受什么委屈,我却因为鸣茶受到牵制,不能成为你的后盾便罢,还拖累你,让你在作任何决定前都要先想好这一步会不会影响鸣茶生计的话,实非我愿。”
“傻小子,你姊姊没这么软弱,非得靠娘家支撑才能在失家生存,照你这么说,晴蜜该怎么办?她娘家可没人帮村,你别欺负人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