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莫非真正的关键是在他们身上?
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时候,瞿仲昂不禁再次自我解嘲,他的“异能”在这个节骨眼里派不上用场,过去太过倚仗它,却忽略了真心的交流,才会让妻子不敢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与他分担。
这又岂是真正的夫妻呢?
以前的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为人夫婿的责任,不只让妻儿衣食无虐,还享有荣华富贵,如今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瞿仲昂两手背在身后,一个人站在廊上沉思,也是在深刻反省。
“妹婿!”阮兆铭从长廊另一头走来。“小妹清醒了吗?”
他斜睐小舅子一眼。“还没有,只怕要等烧都退了才会醒转。”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爹娘说妹婿难得来一趟,晚上想摆宴为你接风,还有大哥晚一点也会从知府衙门过来,他说要跟你多喝几杯,请务必赏光。”阮兆铭说得很有诚意,不过听在另一个人耳中却相当讽刺。
湘裙都生病躺在床上了,结果她的爹娘以及兄长们都只想着如何巴结,以及得到更多好处,真是可恶又可恨。
湘裙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瞿仲昂不禁想起詹大娘说的话,当时不过只是随口说的,可是综观阮家人对妻子的漠不关心,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可能性。
“我一直有个疑惑……”瞿仲昂将身子转向小舅子,出其不意地问:“湘裙到底是不是岳父和岳母的亲生女儿?”
闻言,阮兆铭脸色丕变,以为被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可只有双亲,和大哥与自己晓得。
见到他的神情,瞿仲昂知道自己猜中了,莫非这就是湘裙心里的“秘密”?不过还缺证据。
“她、她当然是我爹娘的亲生女儿,我的小妹了,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抵死也不能承认,要是被妹婿知道妻子根本不是阮家人,以后更没有理由再帮他们了。
瞿仲昂挑了下眉。“可是我看岳父和岳母似乎很少把心思摆在她身上。”
“爹娘当然关心小妹了。”阮兆铭干笑地回道。
“与其说关心,不如说是利用。”他淡讽地笑说。
“这……话不是这么说,出嫁的女儿帮娘家一点小忙也算是回报亲恩。“阮兆铭厚着脸皮说。
瞿仲昂冷笑一声。“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湘裙现在还病着,我不太放心,所以摆宴接风的事就免了。”
“既然妹婿这么说,我这就去回禀爹娘。”他只能扼腕地离开了。
见阮兆铭走远,瞿仲昂嗤笑一声,等他查出真相,再来对付阮家人。
于是,这个晚上,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妻子床边,为她更换额头上的湿面巾,喂她喝下汤药,然后向她认错。
“湘裙……过去都是我不对,这七年来,不曾试着去了解你,甚至听你说话,不曾真正去关心过你……都是我不好,我真的错了……”瞿仲昂握着她的手,委实懊悔不己。
躺在床上的湘裙呼吸微促,不时发出语焉不详的呓语。
“是相公……”
“若是不听话,相公也不要我了……”
“没有人要我……”
瞿仲昂又说了好多好多,只盼妻子能听见。“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说话,有任何委屈都可以告诉我,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我可以对天发誓……”
“相公是说真的?”
“没有骗我?”
像是听见他的保证,湘裙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身上的高热也逐渐降温。
就这样,瞿仲昂说说停停,直到天快破晓时才不小心睡着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湘裙的眼皮先是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当视线渐渐清楚,她看见瞿仲昂握着自己的右手,正坐在床沿打盹,下巴冒出青髭,眼下也有疲惫的阴影,显然照顾了一夜。
相公?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不过马上便记起这里是自己的娘家,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记忆,才特地来到建州府的。
而当自己见到爹娘那一刹那,所有的记忆纷纷回笼,一时承受不住,这才会昏了过去……
湘裙闭上眼皮,让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半晌之后,意外发生之后,和这个男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以及……有关过去的一切,包括好的、还有不好的,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先忆起了成亲那个晚上,第一眼看到这个英俊出色的男子,就喜欢上自己的相公,心想应该没有一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的,以为终生有了依靠,可以开始过新的人生,不会再孤单害怕,更不必担心被爹娘卖给人家当小妾。可是她错了,相公要的也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万一没有做到,说不定真的会被休了,到时爹娘觉得丢脸,绝不会允许她回娘家的。
不过现在的相公跟以前不同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自己,有心与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彼此的心意也终于结合了。
“相公……”她出声唤道。
瞿仲昂身躯一晃,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睡着了。
“……相公。”
听见妻子的声音,他定睛一看,见湘裙轻哂地看着自己。“你醒了……”先将手心贴着她的额头,总算如释重负。“烧似乎退了,太好了。”
她想要坐起来才好说话。
“慢慢来……”瞿仲昂伸手帮忙。
湘裙温顺地说:“多谢相公。”
“怎么突然跟我说话这般客气了?咱们可是夫妻。”他失笑地说。
“以前的相公可不会这么说。”湘裙掩唇笑着。
“你……真的想起来了?”
“是,相公,不管是意外发生之前还是之后,全都想起来了……”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悲喜交集,喜的是找回过去,悲的是也记起令她难过的“秘密”。
“想说给我听吗?”他听得出湘裙嗓音中的痛苦。
“相公真的愿意听?”
“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出来给我听。”既是夫妻,无论是喜怒哀乐,都要一起分担,瞿仲昂已经懂了。
湘裙看着不再像过去那么遥不可及的相公,总是好几天才能见一次面,想要多看他几眼,多说几句话,又怕会惹他不高兴,终于可以敞开心胸,说出埋藏多年的心事。
“在十二岁之前,我总以为再怎么调皮,或是不乖,每次都挨娘一顿打,他们还是我的爹娘,不会不要我的,所以有恃无恐,那些年真的过得好快乐……直到那一天,我在爹娘房外听到一个秘密,这才知道自己不是阮家的人……他们也不是我亲生爹娘,我更不是大哥和二哥的妹妹……”
原来真是这个缘故,瞿仲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在相公专心的凝听,以及眼神鼓励下,继续往下说——
“我听到娘……说我太不听话了,等过两年,就要把我卖给人家当小妾……因为不是亲生女儿,所以说得一点都不在乎……以前总是想大哥和二哥是儿子,爹娘自然对他们好,我是女儿,早晚要出嫁,以后就是别人的了,当然没那么关心……直到听见这个秘密才明白过来……我真的很害怕,所以告诉自己以后要听话,不要再惹爹娘生气,这么一来,就不会被卖了……”湘裙说出十二岁时的自己,心中的惊恐惧怕。
“从那一天起,我努力当个听话的女儿,乖乖地待在房里学女红,不敢再到处乱跑,可还是每晚作着噩梦,天天都在担心会被爹娘给卖了……直到几年后相公上门提亲,有这么好的亲事,他们当然马上答应,可是等我嫁进门之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