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长期挨饿下,他终于体力不支的晕倒在路上,是师父救了他,将他带回自己开设的武馆,给了他一个能温饱和栖身之地。
师父本姓洪,曾当过先皇御前带刀护卫的他,据闻有不少达官贵族想聘他为武师,或央求他收自己的儿子为徒,但师父都拒绝了。师父在年轻时也认识不少江湖人士,懂得一些旁门左道,只是性格刚正不阿的他从不使用,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阿智的武功也是师父教的,他们三人住在武馆时,是他人生少数快乐的日子,感情就像真正的父子兄弟,可惜,他自己把它割舍掉了。
他要报仇,他要成为狐君,他要盖一间让所有穷人都可以免费医病的医馆。
师父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心结,总劝他要放下,但他的仇恨岂能那么容易说放就放,所以在理念不合下,他和师父渐行渐远,每年只寄上一封报平安的信,可现在他在走投无路下又来投靠师父,师父也完全包容了他,让他很愧疚。
洪师父看着自个儿的徒儿,眼里充满着智慧之光,慈笑又问:「你很急着捉到那个冒名的假狐君吧?若你真的捉到他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宋君澜想都不想的说:「我要去接她。」
「喔,你说过,辛家的女儿嘛……」洪师父又捋了下白胡子道:「然后你要带她到你的山寨,让她当押寨夫人吗?」
他一怔,还没想得那么远。
「你有没有问过辛姑娘,她希望你当强盗,继续过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吗?」
洪师父又继续问,令宋君澜黯下眼眸,像是想起了什么。
三当家胡宾会背叛他,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安定的生活,难道连他也要为了辛柚罗抛弃他贯彻多年的理念吗?
看出他挣扎的心思,洪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说:「阿澜,你用你的侠义在帮助百姓,但你的侠义带着对你爹和你弟弟的恨,这真的是侠义吗?何况,帮助百姓的方式多得很,不需要非得用这种自我毁灭、愤世嫉俗的手段,你明明早有了比仇恨还重要的人要守护不是吗?」
这番话蓦地点醒了宋君澜,他的黑瞳灼灼发亮。是啊,柚罗比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爹还重要,为什么他还要花心思恨着那个人,而不是用心照顾所爱之人?
他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可他却没有真正思考过自己要拿什么来养她,抢来的钱吗?她爹娘又岂会容许一个没有一技之长,只靠着强取他人财物生存的强盗娶他们的女儿?
只要他当狐君的一天,他就无法摆脱世俗的评论以及官兵的追捕,他能带给她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未来?
他曾对自己许诺,无论发生多少阻碍都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会全心全意的爱她,那么,他的爱就只有这点能耐,不能让狐君这个阻碍消失吗?
只是,不当狐君的他能做些什么事?他想为穷人盖的医馆,又该怎么完成?
宋君澜认真想着,头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心里的尖锐仇恨和愤世嫉俗,正面的去思考未来,专心的程度连师父离开了都没发现。
就在众人对假狐君一筹莫展的隔天,总算有捷报传来了,洪师父认为官府肯定比他们通晓犯人的事,因此早在几日前就找了高手卧底在县衙里,那个人果然带出了个情报--冒充狐君的犯人下巴有颗豆大的痣!
这消息令宋君澜怀疑假狐君就是秦慕,一来他有颗令人印象深刻的痣,二来,秦慕早就一直想取代他成为狐君,现在抓辛柚罗换赎金的机会没了,改为冒用他狐君之名作奸犯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秦慕若真的是假狐君,那么罪孽可比叛变之罪还要重,偏偏曹县令却因为与他的私仇,罔顾人命的掩盖这情报,仍执意抓他背黑锅,这让他觉得自己非得更快逮到秦慕,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杀戮才行。
而要捉秦慕就简单了多,因为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好色。
洪师父找了些人潜入各大花楼妓院,很快便查到他窝在其中一家花楼里,每天还阔气的撒了大把银子讨好花魁,据花魁表示,秦慕曾在酒后得意扬扬的说自己是狐君,杀过多少人、有多么威风之类的。
为此,他们更能确定秦慕就是真正的犯人,现在只缺证据,于是,宋君澜又花了几天时间策划引秦慕入瓮。
今天,总算是时候了。
「大哥,诱饵准备好了。」阿智前来禀报。
「很好,拿酒来!」宋君澜命令道,接过酒瓶,亲自替所有弟兄倒杯酒小酌一杯,这是预祝胜利之酒。喝完后,他抹抹唇角,眸底燃烧着誓在必得的火焰。「兄弟们,上!」
大伙儿齐声呼喊,摩拳擦掌着,终于等到了反攻的这一刻。
第5章(2)
深夜,荒芜寂静的郊道上,以往除了赶路的旅人外,几乎都是没有人烟,但因为近来狐君行抢的行径愈来愈嚣张,官兵只得定时来巡逻,荒僻的郊外被一盏盏晕黄的油灯给烘亮了,还添了热闹的人声和跫音。
一直到远程的民宅上冒起一团诡谲的巨大火光,疑似是狐君作乱的信号烟,官兵们立即整队朝那方向前去,四周才又恢复原有的空荡静谧。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急急驶过,前方由数名骑着马的壮汉护送。
夜晚的风无比清凉,吹拂起车窗帘子的一角,可看到马车里头坐着一对男女,男的年轻俊秀,一身粗布衣裳,女的艳丽绝伦,穿的却是质料甚好、绣有繁复精致花样的昂贵襦裙,两人后方还堆满了一箱箱珠宝。
很显然的,这两人的身份差距颇大,私奔的成分居高,加上那女的艳丽成熟,乍看之下比男的大上几岁,很有可能是哪户大富人家的美妾,卷走丈夫的珠宝带着年轻的情郎私奔,也大概是怕被狐君抢劫,还聘用镖师一路护送,而选在这时期私奔,恐怕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马车往前驶后,两旁的树木也跟着变多,风声打在树叶上响起的沙沙声犹如女鬼的哀怨哭声,挑起人敏感的神经,让众人惶惶不安。
这时候,前方突然冒出了一团团火把,马车和镖师们都紧急停下,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异象。
直到他们看清楚站在火把旁的人,他们脸上皆戴着狐狸面具,其中一张面具是银色的,那人正咧开嘴笑着,下巴的痣也抖动着。
「你、你们想做什么?」为首的镖师逞勇道,双手却不停发抖。
「狐君」眯起眼,望向马车的眼神闪着奇异的色欲。「我是狐君,我还会想做什么呢?」他张狂大笑着,扬高手指示,「杀!把马车里的美人儿留下,男人们都杀光!」
接着,「狐君」满意地看着他的手下杀向镖师们,贪婪的嘴脸变得更加邪佞。
真是天助他也,最近夜里会外出的人家明显锐减,害他不得不闯入民家行抢,而且又有该死的官兵巡逻,也让他难以找目标下手,幸好城的另一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官兵都赶过去了,要不他本来打算放火来个声东击西之计,把官兵引过去省得妨碍他办事。
没错,他早知道这辆马车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花楼妓院里最多的除了女人还有什么?就是小道消息啊,哪户人家的儿子看似人品端正却最爱嫖妓、哪户人家的小妾在床上又骚又放浪,都传得人尽皆知,因此有个小妾想卷走丈夫的财物带着情郎私奔,暗中托人找镖师,这事当然也传进了他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