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一群人粗手粗脚的怎么可能不吵醒他!”朱夏还是不让步。“而且清晨时他好不容易才退了烧,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儿,谁也不许进去。”
原来他清晨才退烧啊……黑川泷有些歉疚。
昨晚,身体不适的他,竟然在人家店里昏过去了!看来,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太有信心了。
突然发生这种事,她应该吓到了吧?应该替她惹了不少麻烦吧?
“小姐,我们——”
“闭嘴!”朱夏冷喝一声,气势惊人。“要嘛就安安静静给我待在外头,不然就通通给我走人,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
门外顿时安静无声,房内的黑川泷无声的笑了。
她果然有领导者的气势与威严,管教他的手下还真有一套,简直比他这个主人更像是主人。
坐起身,他换上一旁准备的干净和服。
是他的和服。
想必是朱夏差人到他家去取来的,顺便通知那些急得半死的保镖们他的状况。
昨天他出门时,保镖们送他到日本料理店就被他遣回去了,迟迟不归的他吓坏他们了吧?
看来,以后要独自一人出门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轻轻地拉开木格子门,走了出去,首先接触到的是朱夏那双带着暖意的关怀眼神。
“你醒了!”朱夏挑起一道眉,“被他们吵醒的?”她责备的看着那一群保镖。
“不,是睡得差不多了。”黑川泷温和的解释道。
其实认真说起来,他是被她吵醒的,不过这件事他没必要说出来。
朱夏静静地观察着他,然后走向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嗯,真的退烧了。”
她的手掌不像一般千金小姐那般柔嫩,有一点粗糙、带一些些茧,这种不够好的触感,却让黑川泷感到特别温暖。
“昨天晚上真是抱歉。”黑川泷又对朱夏弯身行礼。
“抱什么歉,你又不是故意的。”朱夏不在意的挥挥手。“真要感到抱歉的是他们。”她不客气的指着站成一排的保镖,“如果不是为了拦住他们,现在的我应该正在食堂吃早餐,而不是站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地骂人。”
“小姐——”
“对不起。”黑川泷打断保镖的话再度道歉。
“算了算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不用再顾着你了,我先去吃早餐了。”天啊,她的肚子快饿扁了。
“你慢走。等一下我们就会离开了。真的很抱歉。”黑川泷对昨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都跟你说不要再说抱歉了嘛。”朱夏对着他皱起眉头,“干脆一起吃完早餐再回去吧。”
“不,这样太打扰了。”黑川泷婉拒着。
“打扰什么,反正食堂的东西多到吃不完,没差你们几个。”朱夏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们得另外坐一桌。”
黑川泷正要开口,朱夏却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再拒绝就太不给我面子喽。”这男人是怎样?要他吃又不是要他做。
黑川泷望着她的眸染上了真心的笑意,他伸手拿开她的手。“是,我等一下就会去食堂的。”
“这才乖。”朱夏满意的点点头。转过身想先离开的她,忽然又转了回来。“刚刚醒来时,有没有看到小茶几上的保温瓶?”
黑川泷想了一下。“好像有。”
“你等一下先回房将保温瓶里的药喝了再来吃早餐。”朱夏交代着。
“为什么?”她要他喝什么药?
“生病的人本来就该喝药啊,哪来为什么。”朱夏说得理所当然。“还有,每天晚上十点以后、十二点以前,我们会准备好给你喝的药,不管是你自己来或派人来都可以,反正记得来拿就对了。”
“是什么药?”黑川泷谨慎的问道。
他并不是怀疑她,这是这黑川家长大的他的自然反应。
看着他突然失去笑意的眼眸,朱夏明白他的顾忌。这种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小孩,果然跟她这种“平民”的单纯生活是不一样的。
“放心,我敢发誓,绝对不会害你的。”朱夏认真的举手说道,“你别看我老爸这样,他在我们台湾客是跟‘黑杰克’齐名呢。”
“什么?!”黑川泷以为自己听错了。
“怪医黑杰克啊,这部漫画你没看过吗?”朱夏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年纪应该跟她算是“同个年代”吧?
“我知道这部漫画,可是——”
“人人都称怪医黑杰克什么?”朱夏插话问道。
“天才外科医师。”
“没错。”朱夏拍了下手,“我老爸在台湾可是人人称赞的‘天才中医师’喔,他开出的药方绝对不会错的,不过……”
“不过什么?”问话的竟然是一旁的保镖王大和。
“其实也没什么。”朱夏不在意的耸耸肩,“我说了,他在台湾是天才中医师,可是在日本,就跟黑杰克的另一个身份一样了。”
朱夏将话说完,淘气的对黑川泷眨了一下眼后,转身就走。
“咦,刚刚朱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其中一名保镖不明白的问道。
“对啊,黑杰克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有谁知道吗?”
保镖们互相看来看去,最后目光全部集中在黑川泷身上。
“哈。”黑川泷笑了出来。能认识她,真是太有趣了!
看着朱夏走远的背影,他开口揭晓答案,“密医。”
“啊?!”
* * *
黑川泷站在食堂门口,呆愣了好一会。
这里是食堂吗?这比菜市场还要吵的地方,竟然是用膳的食堂?!
两张并排的大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从中式的烧饼、油条、豆浆、馒头,到西式的火腿、土司、咖啡、煎饼……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都有。只不过东西一下子就被抢得干净溜溜,所以动作慢的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黑川泷好奇的看着正大口咬着烧饼油条的朱夏。
那一点都称不上淑女的吃相、与一般女人的小鸟食量完全相反的好胃口、和不知道“孔融让梨”为何物的女人,此刻却特别对他的眼。
没有轻声细语、矫揉造作,只有直率的口气与“看不下去”就拔刀相助的义气,这样的女人在他的生活中是十分稀有的,甚至还不曾遇见过。
身为黑川家的三少爷——小妾所生的儿子,可想而知他在黑川家并不太受重视,但这并不表示他不会被重视。
小时候因为好奇跟好玩,他曾与两位哥哥一同接受黑川家继承人的训练。但当他展露的聪明与才华几乎盖过两位哥哥时,他的生命开始受到了威胁:包括为了保护他而不惜伤害他的母亲。
从小到大,他看透了人性,也很清楚许多人在玩人前人后两个样的把戏:他周遭的人几乎都是戴着面具的,他都已经快要忘了什么是真诚、什么是坦率、什么是单纯了。
所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也变得不真诚、不坦率、不单纯了。他也开始戴起了面具:一个以温和微笑掩饰一切的面具。
但是她不一样,与他所认识的人不一样。
她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甚至直率得令人咋舌,令他措手不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总是让他印象深刻,总是堂堂想多跟她接触,总是让他想多看看她、多跟她说说话。
因为她,他对人性不再那么心寒、失望。
第3章(2)
他注视的眼神终于引来朱夏的注意,她在埋头苦吃中看了他一眼。
“嗯嗯。”嘴巴正塞着馒头夹蛋的朱夏随便哼两声当作是跟黑川泷打招呼。接着她站了起来,用手上的法国面包比了比一旁的桌椅,要他们坐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