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扔,医生说小诺要明天才会醒过来,你是不是要一直饿着肚子?身为一个父亲,你不要刚苏醒过来的女儿,担心你为什么脸色不好吗?”
唐中堂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儿,终究收回了扔掉饭盒的举动,“对不起。”
叶昕扬虽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但为了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苏醒的唐伊诺,晚上的时候还是跟唐中堂换班,强迫自己睡了三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时候,唐伊诺就醒了过来。
她的小脸被氧气罩固定,黑溜溜的眼珠子却灵活得很,直到发现了坐在左边床沿上的叶昕扬,才停止了转动,她固执地看着叶昕扬,牙齿咬着下嘴唇,眼神极亮,隐约有水光闪烁。
叶昕扬轻轻地碰了碰那被纱布层层包围的小脑袋,低声问:“眉眉,是不是很疼?”昨天有麻醉药,今天麻醉药彻底失效,是最难熬的一天。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仿佛让她收到了极大的撼动,晶亮的水眸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最终变成一滴泪滑下眼角。
叶昕扬正要说些什么,身旁一个巨大的身影就把他给挤开,“眉眉别担心,爹地让医生再给你打一针麻醉剂,就不疼了。”
“你当是牲口啊,想麻醉就麻醉!全身麻醉对大脑的伤害甚大,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叶昕扬没好气地反驳了这个没建设性的意见。
“哦,对了,我都忘了你是鼎鼎大名的医生了,那你来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她不疼?”唐中堂语气很冲,没有让女儿第一眼就看到他,让他十分受创。
叶昕扬不吭声,全身麻醉过的病人只能忍受着痛,疼痛会令她清醒,反而恢复得更快,但他知道这个道理跟唐中堂说不通。
唐中堂见他一声不吭,便觉得叶昕扬根本就是徒有虚名,看不得女儿受苦,连忙去找主治医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减轻痛苦。
叶昕扬望着那张苍白的小脸,犹豫地问:“疼得难以忍受吗?”
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一只纤柔的小手握住了他,抬眼看去,正好看见唐伊诺那纯真信任的双眼,她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但叶昕扬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想说:叶哥哥在,眉眉就不疼。
叶昕扬忽然觉得心口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疼痛中又夹杂着某种爽快,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受,竟令他一时间失语了。
好一会,他才低声说:“我会一直在。”
身下的人儿一瞬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靥,像是夜晚盛开的昙花,美到肆无忌惮的地步,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最剔透的水晶。
唐伊诺恢复得很快,叶昕扬几乎每天都在医院里陪她,偶尔拿出从唐中堂那儿拿来的治疗文件,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官方说法,类似“这个病症很难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过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要十天半个月,甚至于一辈子都是这样的状态”,叶昕扬是心脏科专家,对脑科和神经科并不擅长,最后他想来想去,值得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卫端。
很多人都说叶昕扬是天才,他刚从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就被台北市最大的医院录取,工作一年,就成为了心脏科的主力之一。
而卫端,那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家伙,却是天才中的天才,世称鬼才。他的出生就像注定为医学界贡献似的,精通医学的各个领域,在大学时期就被高薪聘请为政界望族的私人医生,毕业没几年,就赢得了“鬼医”的称号。
叶昕扬联系卫端时,才发现这个耐不住的少爷已经跑去新加坡了,仔细地跟他说了唐伊诺现今的状况,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叶小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吧?”
这点他可深有体会,深受其害,要说起唐大小姐对不起他的事可多着了,那可不是一丁点的小事,没理由让他这么积极地为她的病情奔波,还是说……
“喂,你该不会打着什么坏主意?我跟你说啊,人家唐大小姐就算真有万般不是,可现在也受到报应了,你就放下吧?”卫端快被自己感动了,身为一个学长,他真是既善良又可靠,还能充当贴心知己的角色。
叶昕扬额头三条黑线,冷冷地说:“你到底帮不帮?”
“叶小子,你怎么没把学长的话听进去呢,我是说……”
“帮我,拜托了!”
卫端最受不了叶昕扬这样郑重其事的恳求,抓了抓头发,把喉咙边上语重心长的教导咽了回去,“你明知我最受不了你这样的口气。”
“谢谢。”叶昕扬由衷感激。
“这么客气做什么,呵呵。”卫端虽然软硬皆吃,然而软化攻势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被好朋友深深依赖的感觉让他感觉心情很舒畅,“我接触过这样的病例,确实比较特殊,治疗方法无例可循,但比较有效果的便是深度催眠,我不确信百分百有效,但可以一试。我最近在新加坡帮一些老头子做身体检查,时间比较空余,你需要的时候直接给我电话吧。”
第6章(2)
九天后,唐伊诺便不肯在医院里待下去,嚷嚷着要出院。
唐中堂对女儿惟命是从,当然没有二话。
叶昕扬找了她的主治医生,得到“已无碍,两星期后来做例行检查就好”的回答后,也没再提出异议。
唐中堂最近为了女儿的事情耽误了不少公事,知道女儿无碍,并且有叶昕扬照顾护航,便直接驱车去了公司。
一回到家,唐伊诺先是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看着叶昕扬,一副乖巧的模样,“叶哥哥,眉眉想看电视。”
叶昕扬笑了,“你要看就看,没必要跟我说。”
他走过去替她开了电视,被固定在某一个频道的荧幕立刻出现了熟悉的欢快嗓音,叶昕扬在后边看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不会就是她嚷嚷着要回家的真实目的吧?虽说医院里有电视,但为了唐伊诺好好休息,叶昕扬把遥控器藏了起来,骗她说遥控器丢了。
叶昕扬回了书房,打开笔记型电脑寻找一些催眠的案例,关于催眠的案例很多,但有作用的寥寥可数。
他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没有合上的门外,多次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偷偷摸摸地向内探着小脑袋,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有蹑手蹑脚地做到沙发上去了,只是电视的声音被调低许多,频道从喜洋洋与灰太狼换成了综艺节目。
揉了揉太阳穴,叶昕扬看了看荧幕右下方的时间,都快十二点了,他站起来走出房间,看见唐伊诺有些心不在焉地玩着遥控器,低着头,侧脸看上去很安静。
“怎么不看灰太狼了?”他随口一问。
“啊!”想不到她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用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儿看着他,遥控器“叩”的一声在这混乱之中摔到了地上。
“我没那么可怕吧?”叶昕扬不明所以,走过去捡起遥控器想交到她手里,才发现她的一双手捏在一起,都有些捏红了。
他把遥控器扔到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伸出双手按在唐伊诺肩上,把她按到沙发上坐好,给出保证:“对不起,下次我小心一些,尽量不吓到你。”虽然,他自今为止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哪里能有“吓人”的效果,但唐伊诺如今刚出院,可能有些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确实应该更加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