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燕晶,容止霎时忘光了前头与莫追在吵些什么,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她不确定地出声轻唤。
望着她不安的眼眸,燕磊温和地朝她招招手,一如以往一段。
“身子好些了?”看来这个弟媳真的很会养人,瞧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有元气,一点也没有以往在府中病苦的模样。
“嗯,都好了……”她局促不安地乖乖坐在他的身畔。
莫追像个母夜叉似的,抢过她手中的热汤往燕磊的面前重重一搁。
“喝汤!”这家伙要是再敢说什么欺不欺骗的,他就下药拉死他。
燕磊很意外,“原来这是你炖的?”他还以为有这手艺的是身为女人的容止呢。
他将下巴翘得高高的,“哼。”
“给我规矩点。”容止一巴掌赏在他的头顶上,很看不惯他跩得二五八万的态度。
“小……”燕磊习惯性地开口,又突地顿了顿,“小妹。”
容止猛然抬起头,眼中盛满了不敢置信和隐约的泪光。
一连想了许多天的他,最终还是不舍为他做了那么多的容止伤心,对于已经付出的感情,他也没法说收回就收回。与其让他们两人的心头都带着伤,还不如让他俩都留着记忆中美好的回忆,这祥,或许往后在他们的心上,也能少了点不完满的缺憾。
那一段他原本就不该拥有的兄弟之情,说来,还是她带给他的,若是没有她,只怕他这辈子都只能孤单一人,更别说如今还能有个家人留在他的身边。
他爱怜地轻抚她额问的发丝,“小妹,咱们谈谈。”
“好……”她吸吸鼻尖,用力地朝他点点头,然后撇过头朝莫追示意。
遭人驱赶的莫追很不放心地盯着燕磊。
“我先说好,不许又欺负她啊。“要敢让她又哭着回去,他就把他关在这儿一辈子。
为了他的防备祥,也知道先前自个儿举动很伤人的燕磊,慎重地点头保证。
“谈好就要还给我啊。”莫追边退往门口处,边泛酸地道。
容止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也不许又霸占着她啊。”他像只老母鸡般继续叽叽咕咕。
“炖你的汤去!”容止直接把愈来愈婆妈的他给轰到门外。
那一夜,莫追并没按照容止的吩咐炖扬,也没不识相地去打扰那两人,他只是由着他们敞开心房长谈了一整夜。
幽静的夜色里,空旷孤寂的牢房外,隐约能听到燕磊压抑的哭声,以及容止小声的劝慰。
第二日清早,莫追带来了两袭押囚官的衣裳和易容的工具,神色不满地瞪着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两人,在帮燕磊易容之吋,他听到容止又像以往一样唤他大哥,而燕磊也改口叫她小妹……虽然有时还是会叫错改不过来。
在把燕磊打点好后,莫追迫不及待地搂过容止。
“还我,都借你一整晚了!”看她往后还敢不敢说他不大度?
燕磊搔着发,“弟妹,你也太小气了……”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他是个妒妇?
“你少丢人现眼了。”容止朝天翻了个白眼,动作快速地拖走他一块儿去换装。
外头的院子里,决定亲自送他们离开北蒙的石关年,已套好了马车也备齐了通关文书,就等着他们一家子准备好出发,等了许久,这才见三张陌生又不怎么起眼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初升的骄阳下,石关年带着笑脸,将手中长长的马鞭划过天际。
坐在车后头的莫追挪了挪身子,把头一回坐押囚车的容止带进怀里坐好,免得被积雪深厚的路况颠着,而她正偏头听着坐在前头的燕磊和石关年,讨论起北蒙国通大都有些什么手续和过程。
“谈得如何?”他两指捏着她的下颔,将她的小脸转来他的面前。
容止开心地漾着笑,“大哥他愿意跟我们一道去原国,还说咱们上哪他就上哪。”
“瞧你这心花灿烂的……”他以指戳戳她的面颊,而后又对那触感食髓知味,伸出狼爪又在她脸上摸摸揉揉好一通。
整张脸被揉躏过的容止,趴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真好,我有大哥了呢。”
“嗯。”
“还缺个二哥。”希望能早点到达他的师门,见一见那个多年未见的容易。
满心不平的莫追不干了,“我呢?你就不缺个娘子?”
“知道了,醋桶。”她一把拉下他的衣领,烦不胜烦地以嘴堵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囚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大都的城关,看在石关年那张熟客的面孔上,城门边的官兵并没有怎么为难,在通关文书上盖了官印后,便很快地放他们通关。
坐在摇摇晃晃的囚车上,因天冷的缘故,容止早就不耐冷地窝在莫追的胸前睡着了,看着她香甜的睡脸,莫追也被她给感染了些许睡意,正打算抱着她好好睡个午觉时,囚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才刚通过检查哨站,怎么又停车了?
石关年的声音有些紧张,“莫小爷,前头有人拦路……”
拦路?谁这么不识相?
摇醒怀中的容止后,莫追一骨碌地跳下车。他本以为是终于遇上了追兵,才想好好一展身手给他家相公看,可见着了来人的那张脸,登时他所有的磕睡虫都被吓跑光了。
“五师兄?”怎么他也往北蒙国跑?
容易一手按着胸口,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正厉害,因为多年来渴望而不可得的梦想就近在眼前,这让他无措得不知脚该怎么走、嘴巴该如何开口说话,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信纸,目光一直徘徊在莫追身后的囚车上。
自月穹的来信中,他得知失散多年的小妹,已被莫追找着了,眼下莫追正想办法要带她离开北蒙国回师门来。
原本还不情不愿离开师门的他,在接到这封信后,整个人都傻住了,来得太过突然的庞大喜悦冲昏了他的脑袋,他当下便什么也不管不顾,日夜兼程地往北蒙国赶,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他原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小妹。
“是谁啊?”容止也跟着跳下车,一手揉着眼,睡意浓浓地问。
容易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妹?”
怪不得他老觉得今儿个湿气特别重。
莫追盘腿坐在囚车上,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眼前的一家子,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他干嘛同意让四师姊提前告诉容易这项惊喜。
这下可好,他家的五师兄,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硬是哭成了个泪人儿,与同祥泪崩不止的容止,抱在一块儿一道哭了个天昏地暗,就连跑到后头参观他们兄妹团圆的燕磊,听着听着,也许是想起了家破人亡的心酸处,不知不觉也跟着拉起衣袖痛哭起来。
供献完身上所有的手绢和汗巾,迫不得已连衣裳都捐出去的莫追,忍不住要仰天长叹。
有完没完啊?这堆哭包。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都爱哭得很,哭得连前头驾车的石关年都眼眶红红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停下车来加入他们。
等到他们三人都哭哑了嗓子,也快哭干身体里的水分,终于不再制造魔音传脑的哭声后,莫追备妥了热呼呼的茶水,老妈子似地一个个灌完,再用温热的湿巾一个挨一个地擦过脸,并顺手换掉他们那一身半湿半干的衣裳。
“好了,都歇会儿,都不许再哭了啊。”他对着三只红眼睛红鼻子的小白兔叮咛着,很怕他们又再来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