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烦叫那些女人起身,更是受够了她们一副自认为少夫人的模样。
“不睡这,要她们上哪去?”
从不留在女子身旁过夜,完事之后总是独留女子一人在书房中的龙顼霆挑眉反问,对于凤绮霠的抱怨明显地比先前的侍寝女子那爹声爹气的撒娇来得有兴趣多了。
“少爷的私事,岂容我一个丫鬟多嘴?”
专心研墨,依旧不愿意抬脸瞥龙顼霆一眼,凤绮霠的语调里明白地自贬。
“我就容许你多嘴不成吗?”
嘻皮笑脸的瞅视著凤绮霠忍禁怒意的小脸,龙顼霆一副欣赏美景的表情,等著看她还能忍耐多久。
“不成!我是下人,少爷那些‘一夜夫人’都比我这个下人尊贵多了。少爷想带她们上哪去都成,就是别留在书房里,叫姑娘起身不是我的工作。”
抓握墨条的指节隐隐泛白,凤绮霠一连两回自称“下人”,咬著下唇,胸口一股莫名的怒火让龙顼霆的几句话挑得熊熊燃起。
“那从今尔后,我让你多一项工作如何?”
三年来,她已长成如一朵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当年还略带稚气的朱颜如今已有著少女的娇艳,让龙顼霆这总是没来由展开的笑更加迷人;看著她,他总是舍不得移视,而惹她发怒则是他最常做的一件事。
“要我叫那些姑娘起身准备洗脸水吗?”
心头漫过一阵酸苦,凤绮霠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想听龙顼霆当真说出那样的吩咐。
“叫我起身就成了,那些姑娘……照旧吧。”
绕过桌案,龙顼霆落坐下来,抓起第一份文书摊开,挑笑地下了命令,要凤绮霠从今尔后上书房前先去叫他起身。
“是,少爷。”
福身告退,凤绮霠的唇角却不知为何漫起了浅笑,心上蓄积的怒火与不明所以的酸苦倏然消散。
她不需要当真去伺候那些“一夜夫人”,那就表示,龙顼霆容许她对那些“夫人们”冷言冷语了?
离开书房走向酒窖,那抹甜笑还在凤绮霠唇角漫开,但当她踏进酒窖那一刹,一阵酒香扑鼻,她一脚踩上满地的酒水,差些没有脚底一滑四脚朝天,眼前的一切让她才消散的怒气旋即迅速回笼,积满胸中。
“杜夫人,一早来躇蹋我的酒?”
三年下来,凤绮霠早练就了一身对付杜夫人的本领;那个三年前天真地要为杜夫人泡茶的凤绮霠早让杜夫人不断的刁难给消磨殆尽了。
“我就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有个下人走进来了。”
手上抓著砸酒缸的石块,杜夫人拂开额前的乱发,随手将石块抛向另一坛酒缸,轻蔑地旋过身来睨了凤绮霠一眼。
“敢问杜夫人,我这酒,究竟怎么招惹您了?”
嗅闻著扑鼻的酒香,凤绮霠一瞬也不瞬地睁著杏眸大眼瞪视著杜夫人,嘴上虽然恭敬称呼,却不同于一般下人、丫鬟称杜夫人为二夫人。
“大胆丫鬟!杜夫人岂是你能叫的?”
虽不是头一回让凤绮霠如此称呼,但由于凤绮霠落单的机会著实少之又少,这股怨气早蓄积在杜夫人心中许久了。
“绮霠是少爷的丫鬟,自然同少爷一般称呼,还请杜夫人见谅。”
依旧怒瞪著杜夫人,凤绮霠出口的话与表情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
“我打你这不长眼的狗!”
上前就是一记热辣的耳光,杜夫人怨怒无比,一张掌印就这么印上了凤绮霠的粉颊。
凤绮霠没有躲开,直接吃下了那一记耳光。她先是轻合上了眼,接著深吸了口气,提笑望向杜夫人道:“杜夫人打我这条狗无妨,但有道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杜夫人打绮霠,试问绮霠做了什么?还是杜夫人不满少爷?”
要是从前,她铁定要这杜夫人尝尝她的掌力,但这三年来娘成天耳提面命,说她们受龙家恩惠如何如何,就算杜夫人再过分,也是龙家二夫人,要她收敛起自己的脾性,多吃些亏不会有坏处。
要不是娘亲教诲,这口气凤绮霠怎可能忍?
说她是下人丫鬟也就算了,但说她是狗,要不是为了娘亲,她一定要这个杜夫人看看会咬人的狗是怎么咬她这个打狗的人的!
“怎么?你主人面子大?我还是他二娘呢!怎么著?我就为了他那个主子打你这条狗如何?难不成你想咬我?”
一把抓起一旁破酒瓮的锋利陶片,杜夫人看著凤绮霠那张越来越娇俏的小脸,胸中怒火怨毒更甚,丝毫没有因甩了她一掌该有的痛快,反而感觉自己给凤绮霠甩了好几记耳光,一怒之下就想用陶片划花凤绮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二夫人,您别这样!”
锋利的陶片划下,才捧著方蒸好的米走到酒窖门口的凤霁蝶见状,赶忙出声制止。
“我就偏要!我就偏要划花这条狗的脸!你这小狗有本事别夹著尾巴逃,等等就轮著你了!”
陶片提起划下,杜夫人满面怒容,对于凤霁蝶的制止只是出言咆哮,说什么也不轻易放过凤绮霠,说什么也要为自己出多年来蓄积的怨气!
陶片上鲜血淋漓,凤绮霠却是忍著,一声哀嚎也没有,这更让杜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划下陶片的力道一次大过一次。
凤霁蝶见状,赶忙拔腿就跑,跑进龙顼霆的书房,一把拉著龙顼霆连忙求救。
“霁蝶,怎么了?”
让凤霁蝶这没头没脑拉著跑,龙顼霆剑眉一拢,感觉莫名其妙,“姐姐?二夫人在酒窖里……”
想起陶片上的血,与大姐为了挡杜夫人而以手臂护脸,那藕臂上的述目惊心,凤霁蝶呜咽著,怎么都没能把话说完整。
第5章(2)
一听见凤霁蝶说杜夫人在酒窖,又见著她的表情,龙顼霆霎时心里已有数,拔腿便奔进酒窖,踢起地上的破瓮往杜夫人身上飞去,再一个箭步挡上了凤绮霠跟前。
“杜夫人,谁准许你来我琉璃苑伤我的人的?”
先瞥了一眼凤绮霠的伤,见她双臂上满是血痕,几乎没有一处完整,龙顼霆怒不可遏,锐眸扫上杜夫人质问。
“怎么?先是拿坛酒都得你点头,现在,我龙家女主人要教训条狗也得经过你同意了?你爹还在,这家还轮不到你出头!”
让破酒瓮扫上,一连退了好几步,杜夫人却丝毫不畏龙顼霆的怒气,怒目回视,强调目前龙老爷仍然健在,龙顼霆再不情愿也得尊她是二娘。
其实,几天前杜夫人还拿著凤绮霠酿的最后一坛酒送礼做面子,因为这些年来,凤绮霠所酿的酒因为香醇温润却是只送不卖而有了不小的名气;再加上凤家酒的名声,更让出自凤绮霠之手的佳酿身价一连翻上几倍。杜夫人为了自己儿子,四处打关系,对方一听是龙家,均要求想要一坛酒,但除非是龙老爷下令,要不只要是杜夫人的要求,龙顼霆都毫不客气地回绝,气得杜夫人今天一早便来砸酒窖,而伤凤绮霠只是顺便。
“我爹还在,这对杜夫人而言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上个月您才要爹逼我拿了百坛酒过去,昨日又向我讨,我不过是回绝了您,有必要来我琉璃苑伤人吗?”
对于杜夫人的嚣张气焰,龙顼霆丝毫不放在眼底。杜夫人提起他爹,龙顼霆只是冷冷地回上一句乃杜夫人之大幸,脸上的表情则是冷得让人看了不寒而傈。
“心疼了?这琉璃苑也是龙家的,我就要伤她怎么著?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