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雪轻轻拍拍他的背稍稍安抚后,便推开他,屏退宫女,神色严肃地望著他,询问:“我问你,你弄坏了父皇的画,为何不认错,竟还莽撞的顶撞父皇?”他性子温和,又一向敬畏父皇,能令他如此冲动,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赵央喊冤,“皇姊,那画不是我弄坏的,是五皇兄陷害我,我告诉父皇,父皇却不信我,反倒指责我不该诬蔑五皇兄。”
闻言,赵盈雪正色道:“你把这件事的经过详细告诉我。”
“今晨有太监来通传,说父皇下朝后要召见我,考校我的功课,我前往勤光殿见父皇,可我去时父皇还未下朝,只有五皇兄在那里,他手上拿了一幅画,见我来,他与我寒暄了几句,接著有名太监来找他,他说有事要离开,便将那画托给我,让我交给父皇。”
赵央回想著经过,当时五皇兄笑著对他说:“太子,这是父皇最珍爱的那幅白虎图,我昨日向父皇借来欣赏,这会有事要先走,劳你替我交还给父皇可好?”
他丝毫没有料想到五皇兄竟包藏祸心想算计他,一口应承了下来。
在父皇到来后,他便将那画呈给父皇。
父皇顺手打开来看,见到那幅画作竟被撕去了一角,大为震怒,责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道:“父皇息怒,这画是五皇兄托儿臣还给父皇的,不如召五皇兄来问个清楚。”
其后父皇召来五皇兄质问此事,五皇兄一口推了个干净,接著质疑他,“太子,那画我交给你时是完整的,怎么会扯破了呢?这可是父皇最喜爱的一幅画,你可别害为兄。”
他情急的道:“五皇兄,我接过这画时不曾打开来看过,并不知道这画破损了,这事与我无关。”
“父皇,儿臣发誓这画交给太子时,绝对是完好如初的。”五皇兄信誓旦旦地道,接著忽然看向他的衣袖。“太子,你衣袖里藏著什么?”
说著五皇兄走过来,竟从他的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碎片,拿到那画前一比,竟是那截被撕去的画。
他厉色地诘问:“太子,这碎片是自你衣袖里取出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不知晓自个儿是被陷害了,但不论他怎么澄清,父皇都不相信,心急之下,他才会一时冲动顶撞父皇,要他不要糊涂地被五皇兄给蒙蔽了。
听完赵央所说,赵盈雪紧锁眉头。
那截碎片定是五皇子趁著将画交给弟弟时,暗中塞进他的衣袖里,父皇极爱那幅白虎图,每日都要瞧上一瞧,因此赵琛定是料想到父皇接过画时,会随手打开来看看,故而刻意设下了此计来陷害弟弟。
自两年前五皇子率兵剿灭了西南一带的叛军,便颇得父皇器重,而性情温顺的弟弟原本就不太得他喜爱。
在心里本就有所偏颇之下,他很自然地就会倾向相信自己所喜爱的五皇子所说的话,尤其那碎片又是在弟弟衣袖里取出,证据确凿,父皇自然不会相信弟弟是无辜的。
见她听完不发一语,赵央怕她不相信,急得拽著她的衣袖道:“皇姊,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那画真不是我弄坏的!”
她拍拍他的手安抚,“我相信你,不过以后这事在父皇跟前不要再提了。”
“难道皇姊要我认下这事,可这分明不是我做的,是五皇兄陷害……”
她打断他的话,“就算明知是他陷害你,这件事你也只能吞进肚里去。咱们没有证据,父皇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他好不容易原谅了你,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免得又惹得父皇生气。”
赵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思及过来的途中听服侍他的一名太监说,是皇姊跪在勤光殿外向父皇求情,他才能获释,因此即使心里再委屈不平,他最后什么都没再说,忍下了这个不白之冤。
“皇姊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是。”
赵盈雪看著他那张犹带稚气的青涩脸庞,知他心里不甘,她叹了口气,劝道:“央弟,父皇一向嫌你这性子太温和了,以后你要学著稍微霸气一点。”
赵央有些茫然,“霸气?”
赵盈雪想了想,知道要他突然改变个性有点难,遂替他找了个学习的样本,“你可以学父皇,但也别样样都学他,学个三分就够了。”
赵知熙易怒又专横,她并不希望赵央完全像他一样,只希望他能将那种杀伐决断的个性学起来,如此一来,日后一旦他成为皇帝时,也有助于他统御臣下。
接著她很快替他拟了个训练的计画,“以后你每天练习半个时辰,练习久了,像不像也有三分样了。”
第2章(1)
育心阁位于皇宫东侧,是皇子们上学读书之处。不同年龄的皇子,会分别指派不同的师傅来教导。
此刻一间屋子里,传来戚敬元的声音—
“上述圣哲所说这段话的意思是指,我们去追求仁德便能得到它,因为所求的是我们本身即具有的;但若要去追求功名利禄,却不一定能成功,因为我们所求的是身外之物,并非自身所拥有。”
由于他还身兼吏部侍郎的官职,清晨须上朝,因此为赵央与赵盈雪授课的时间是在过午之后。
“戚师傅的意思是说,仁德原本就存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是吗?那即使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心中也存有仁德吗?”赵央提出疑问。
“不论是何种人,他心里定然都同时存有善恶之念,只是当心中的恶念大于善念时,他便会为恶,善念大于恶念时,他便会为善,如此殿下可明白?”
赵央点点头,“明白了。”
“那么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
赵央出声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戚师傅。”
“殿下请讲。”
“我日前无意间看到一册残卷,其中提到借势、谋势、造势。请问戚师傅,这何谓借势、何谓谋势、何谓造势?”这是前两日原本想问他,却因戚敬元要赴赵琛之约而匆匆离去,没问成。
戚敬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答道:“所谓借势,是借助别人的势力,或是当前的形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例如在势弱时攀附强者,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抑或是以鸡孵卵,利用别人的势力,来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坐在一旁的赵盈雪也很专注地倾听著戚敬元的讲解。
关于这些权谋之术,以前她连碰都没碰过。若不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让她来到了这个异世,她应该会像一般人一样,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
来到这里后,面对这深宫里的勾心斗角、权力倾轧,日子就像在走钢索一样,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哪一天一不小心便被人给暗算了。
这几年来为了能在宫里好好地活下去,她几乎花尽了心思。
见赵盈雪也目不转瞬地听自己解说,戚敬元说得更加仔细,“所谓谋势,是依据形势的变化,预先做好谋画,从而求取最大的利益。例如商人在发觉已连日大旱未雨,事先屯粮积谷,待到干旱缺粮时,再高价出售获取暴利。”
听到这儿,赵央问:“戚师傅,这谋势不能运用在好的事情上吗?”
戚敬元笑道:“自然能,这就像是一把刀子,可拿来切菜,亦可用来杀人,如何运用存乎一心。”他接著解释最后一点,“造势便是改变情势,创造出有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