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真道长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背后,她不明所以地转头一瞧,立即猛然一吓。“啊——你怎么醒了?”
欧阳名哲居然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会?照理来说,他喝下那碗加了迷药的汤,至少一个时辰都不会醒过来,现在连半个时辰都还不到呀!
“你们在干什么?”欧阳名哲恼怒地瞪着她及一真道长,神色异常冷厉。
他想起来了,自己用完午膳后,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失去意识,而他还记得,午膳里有一碗汤味道有些奇异,他才喝了一口,就没再喝下去。
乔依人他们把情况想得太美好,认为只要欧阳名哲昏过去,就可以安心地为所欲为,却没料到欧阳名哲只喝了一口汤,服下的药量不足,才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既然欧阳名哲都醒了,乔依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坦承。“咱们在重新招魂。”
“重招什么魂?”
“因为你苏醒后做了一堆奇怪的事,与昏迷前的你截然不同,咱们怀疑现在在这个身子内的魂魄根本不是欧阳名哲,而你——占了欧阳名哲的身,让真正的他回不来,所以咱们才要重新招魂。”
“你凭什么依此认定招错魂了?真是荒唐!”欧阳名哲神色一愕,立刻挣扎着下床,火大地赶着一真道长。“快滚,要不然本王就要命人把你轰出府了!”
一真道长冷哼一声,倒是很爽快地收回铜铃及木剑,对乔依人说:“王妃,贫道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就好自为之吧。”
“呃?道长……”乔依人看着一真道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开始慌了起来,一真道长一走,那招魂的事怎么办?
“还有你,别再出什么歪主意给我找麻烦!”欧阳名哲扯下乔依人手中的招魂幡,丢在地上,朝着她步步进逼。“你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就好,何必跑来多事?我就算变了十个、八个样,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会落下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我起的头。就算你这么说,众人要是怪罪下来,也是都先想到我。”乔依人心惊地连连后退,忍不住回嘴了。
他会变一个人,起因都是那场落湖的意外,而旁人也会认为是她那一推推出问题,若不是因为如此,她又何苦替自己找麻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替自己的多事找借口,今日你会找道士来招魂,我看哪一日就改来除妖了,王府要是三天两头让你这样闹来闹去,不就不得安宁,成日鸡飞狗跳了?”
“我才不——”
“够了!事实都已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乔依人胸口一窒,突然回不出话来,强烈的委屈酸楚像一道热气瞬间往脑门上冲,逼得她眼泪快速夺眶而出,忍不住暴哭出声:“呜哇——”
乔依人一哭,原本盛气凌人的欧阳名哲倒是愣住,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不知她凭什么哭?
乔依人不但掩面大哭,还直接软下身子,跪坐在地呜呜出声,像个被欺负的无助小女娃,再也无力强装坚强。
“呜呜呜——为什么倒霉受气的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乔依人一边大哭,一边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全都吐出来。“自从我嫁入王府后,做什么都不对,遇到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夫君,下人没一个真心把我当主母看待,又被母后施压要传宗接代,这些我都认了,我也很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可知道这有多困难?”
欧阳名哲神色一僵,倒换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万分凄厉,整间房都是她呜咽的声音,要是不知情的人从外恰巧经过,恐怕还会怀疑里头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把你推下湖是场意外,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错,不该那么冲动,但我也很努力在弥补,想让一切回归正常了,我这么做到底哪里不对了?我也很不想多事,但就是事事都要来找我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不理会都不行,我也很身不由己呀!”
从她一进府里,就面临着一连串的事情,将她的日子搞得一团混乱,该如何处理,她也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结果就是越来越混乱,直到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她一定得承受这一连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已经受够了,他干脆直接休了她算了!她宁愿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过在这里备受压力,连口大气都喘不得!
咆哮完后,乔依人继续大哭出声,像是要把这一阵子以来累积的不少怨气全都哭出来。
欧阳名哲忍不住头痛,她要是气呼呼地与他对呛,他还能同样口气冲地跟她继续没完没了,但偏偏她是用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边哭边诉苦,与苦情小媳妇没什么两样,他就算胸中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冷了,无力再吵下去。
欧阳名哲瞧向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伍总管及小絮,终于收起满身灼人的火,叹了口气,开口命令:“你们俩出去,让我单独与她谈谈。”
伍总管点点头,即刻转身离开,小絮虽然很担心乔依人,但又不敢违抗欧阳名哲的命令,也只能不情愿地离去。
最后房里就只剩欧阳名哲以及乔依人,他没有制止她、不准她继续哭下去,就这么由着她发泄,心想等她哭够、哭累了,自会停下。
果然,再过一刻钟后,乔依人也哭得累了,只剩抽抽噎噎的低声啜泣,这其间没再说半句话,两人皆是无言。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欧阳名哲走到脸盆边,将布巾放入脸盆内打湿,再拿起拧干,回到乔依人面前,将布巾递给她,态度已软化许多。“哪,擦一擦,你的脸都花了。”
乔依人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瞧着他,不懂他此刻对她释放善意,到底存着什么心?
“快点拿,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皱眉催促,别指望他会好声好气地哄她。
乔依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布巾,抹抹脸蛋,她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不想再和他多吵什么。
欧阳名哲蹲下身,看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睛以及鼻子,顿时有种莫名的惭愧,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刚嫁入王府,什么事都还懵懵懂懂,却开始经历一连串的挫折,也难怪她到最后会承受不住地痛哭出声,冷静想想,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而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堂堂男子汉骂哭一个小姑娘,还与小姑娘呕气,仔细想想,的确有些丢人。他不想再与一个小姑娘呕气下去,只好努力换个较和缓的口气跟她讲:“我告诉你,的确没有招错魂一事,所以你也不必再叫那个什么道长来了,因为无论再招多少次的魂,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为何你会性情大变,喜好也与过去完全不同,像是换个人似的?”乔依人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欧阳名哲突然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他之所以与从前变得不一样的原因何在。
他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欧阳名哲,但又不完全是过去的那一个欧阳名哲,总而言之……有些不可思议,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及接受的,所以他才不想解释,就由着别人随便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