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抓到了什么,也同时放弃了什么,她竟然并没有因为沐晓辰的不再穷追猛打感到松了口气。
“好,那、再见……谢谢学姐,谢谢你这阵子以来的照顾……”沐晓辰起身,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沈芝青的屋子。
做什么想哭呢?谐星离场也该笑的。
学姐没有说要跟他分手,只是不嫁他而已,不对,学姐其实也从来没说过他们有在一起……
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学姐只不过跟他上床时说了一个什么“以后”,他就自以为学姐要跟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了。
一切都只因为他是个笨蛋,好笨好笨……
笨蛋要回缅甸当农夫了。
早班学姐,谢谢你的照顾,你要加油喔,再见!
他心里想对她说的话,诚如当年放在他桌上的纸条一般。
他要笑。
沐晓辰搭乘今日下午三点的飞机离开。
这个消息还是制作人告诉沈芝青的。
今日休假的沈芝青从一大早便显得坐立难安。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的家事全都做遍了,好不容易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手中拿着电视遥控器,从第一台转到最后一台,再由最后一台转回来,最后在沐晓辰代理主持的那个旅游节目停下。
电视荧幕上的他依旧阳光俊朗,笑容灿烂且口条清晰,看来,他胡言乱语与多话的毛病真的只有与她独处时才会发作。
想起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沈芝青竟然同时想笑又想哭。
她的大拇指压在遥控器的电源键上,很想心一横把电视关了,可是却又舍不得,其实,分开的这几日来,她好想沐晓辰……
把脸埋进膝盖里,耳边听着电视里传来的他的声音,彷佛都还听见他那天极委屈似地说:“……学姐,谢谢你这阵子以来的照顾。”
她哪有照顾他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
不论是上回在山上、在猎寮里,或是在她的日常生活里,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
他照顾她照顾得太好,入侵她入侵得太彻底,以至于她太害怕失去。
她越喜欢他,就越害怕习惯他,以为自己把他推开了,可以很独立了,可以不依赖他了,却又被对他的思念抓得更牢。
她早就已经不再自由,为什么她以为自己能够云淡风轻?
她是没有打算结婚,但是也许,她可以去机场送他一程,跟他说她其实一直很感谢他的陪伴……
可是,说了又怎样?说了喜欢跟他在一起,就代表两人真要结婚吗?
一对情侣如果不结婚又不打算分手,到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景况呢?
沈芝青发现她从来没弄懂这个问题过,也从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想追求什么过。
或许,她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她从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有情人?
然而,现在沐晓辰还算是她的情人吗?
在她拒绝了他的求婚,表明了没有要与他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之后,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芝青突然好想知道沐晓辰的答案,又好害怕知道。手扶着茶几上的车钥匙,却迟迟无法作出要不要开车到机场去见他的决定,婆妈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不如打电话给他好了?这时间他应该还没有关机。
她才想将移动电话拿起来的那一秒,手机便响了。
是沐晓辰吗?沈芝青没发现自己接起电话时是屏住呼吸的。
“喂。”
“沈芝青,你快到医院来,芝柔她——”
靳扬?
第10章(1)
系办空荡荡的。
芝青学姐毕业之后,助教说我做得不错,问我要不要接早班工读生的职位。
看吧,学姐一不在,我就飞黄腾达、事事顺心又步步高升了。
哇!心情真好,就连办公椅都觉得更好滑了,办公桌都觉得更好睡了。
没有人会捡我去在垃圾桶里的笔、没有人会把记事本放在桌上、也没人会故意把情书扔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故意炫耀……
什么昏倒、什么当铺、什么读国中的妹妹,那些故意博取人同情的下流伎俩,通通都可以不用再看见了,眼不见为净,唷嘿!
唔……其实,系办这工作好没挑战性,时薪又不高,是不是该换别的工作了?
不知道芝青学姐现在在干嘛?正职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吓!谁想她了?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哞去去武器走……
沈芝青赶到医院的时候,沈芝柔刚从待产室被推进去产房。
“沈芝青,怎么办?我好怕她撑不住……”靳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慌张、很疲惫、很憔悴,沈芝青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模样。
据说是芝柔羊水破了,被紧急送去待产房催生,塞了三次催生剂,又打了催生针,已经折腾了十几个小时,一直到刚才子宫颈才刚开了两指,终于达到被送入产房的标准。
靳扬本就紧张的心情是被那些产前同意书搞得更加心烦意乱的。
“他们拿一大堆东西给我签,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如果产妇或是小孩大出血死掉还什么鬼他们不负责的鬼话,我要是不签医生也不能帮芝柔接生,但我签了是怎样?芝柔会死掉吗?宝宝会死掉吗?他妈的混账!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医病关系这么差了!为什么我老婆要死掉?”他来回踱步,不停抱怨。
而沈芝柔痛极大叫的声音不停从产房里传出来,更是越听他心越慌,恨不得立时冲进去。
“为什么芝柔不让我进去?!”靳扬乱骂一通,越骂越生气。
“当然是因为你很吵。”沈芝青淡淡地回。
由靳扬慌乱到打电话给她这点看来,他已经进入某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只会平添产妇焦虑罢了。
“但芝柔也要我别告诉你。”靳扬立刻回嘴。即便是这种情况,也不能讲输沈芝青。
“我一样会增加她的困扰。”沈芝青就事论事,脸色其实已经白得不能再白。
沈芝柔呼天抢地般的哀嚎从里头传出来,每一声都掐紧她心脏,令她回想起当年母亲在她眼前咽气的情状。
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的亲人,疼爱她的人与被她疼爱的人……呼息瞬间一窒,不敢继续胡思乱想。
她没有办法失去妹妹,就跟靳扬无法失去沈芝柔一样,她贴心的妹妹一定就是知道他们两人都会好担心好害怕,才会选择不要他们陪进产房,自己孤军奋战。
“她已经很累很累了。”停顿了一会儿,靳扬突然开口,声音听来竟然有点哽咽——
“她已经痛了好久,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办法睡……她怕你担心,要我等宝宝生下来再跟你说,可是,他们拿那些很惊人的同意书给我签,说若是自然产生不出来就要推去剖腹产,就算生完也有可能大出血或是什么的……那些白纸上写的黑字很可怕,很像她随时会死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若是有什么万一……我也……”因为太害怕,越等越心焦,所以才打了电话给沈芝青,他的指关节早被他捏到全部泛白。
微微抖颤的嗓音、手足无措的神情……沈芝青真不敢相信这是平时那个威武昂藏,讲话尖酸刻薄得要命的靳扬所说的话。
“别胡说八道,她不会有事的。”她拍了拍靳扬的肩,脸色虽然惊白,平稳的语调依然力持镇定。
别慌,别怕,念力、言灵,母亲在天之灵,芝柔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胡乱祷告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