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头发变回黑发,表示她的魔法失效了。这怎么可能?
她是莫洛里家族的首席女巫,她的魔法怎么可能会失效?
她举起手对着岸边的一撮小草,嘴里念动咒语,用力挥出──
小草毫无动静。
她吓得魂飞九霄。
她念动咒语,一次又一次对那个草丛挥出食指。细细的汗珠在她的额角凝起,终于有一下那株草动了一动,冒出一点青烟,可是那点火星一下子就熄灭了。
幸好,她还是有一点魔法,只是变得非常微弱而已。
可能是这次的遇袭受到某些伤害,回去将养几天就会恢复了,她安慰自己。
可是,这样一点小法力,就无法杀死外头那个傻大个儿了。她只好见机行事。
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侍卫又不见踪影,那个巨人看起来不难骗,或许她该留他一条生路,等他送她回到佛洛蒙的皇宫再下手。
嗯,这主意不错。
“你洗好了吗?我刚才回去跟一个大姑娘要了件干净衣服。”一把憨实的嗓音在树丛外呼唤。
她听到他的声音就讨厌。她最落魄、最不堪的模样竟然被这样一个迟缓、鲁莽的粗人瞧见,她要怎么做人?
她继续清洗黑发。她的头发向来以牛奶和花汁保养得如婴儿般幼细,现在的头发却粗糙许多。
她看着溪面的倒影。这个水域虽然浅,流速却很急,溪底凹凸不平的小石让水面晃荡不已,她只看见一个黑发白肤的形状,看得不是很清晰。
“你把衣服放到树干上,不准偷看。”她指示道。
一只有她脸这么大的手将一套旧衣裙挂在树枝上,马上闪开。
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太恶心了!也不晓得前一个主人有没有什么病。
算了,无论如何都比她换下来的那件干净,她无可奈何只能将就。
第1章(2)
“喂!你过来!”她傲慢地召唤树后的男人。
巨人脚步隆隆地走了过来。
她盘起双臂,瞪着杜尔夫。
傻大个儿回瞪她。
“看什么?”她终于失去耐心。
杜尔夫搔搔脑袋,好心地递出一面小铜镜。
“卖我衣服的姑娘说,女生换好衣服都要照一下镜子,这个镜子她连衣服一起卖给我,比较便宜哦!”
天生爱美的她一听说有镜子,无论如何也要照一下。她凶悍地接过来。
“漂亮吧?呵呵呵。”他觉得她很漂亮!
雪洛震惊地盯着镜子。
镜中那个黑发蓝眼的小姑娘,肤色白腻可爱,长相不差,但,“她”不是佛洛蒙王国的皇后。
“她”不是她,雪洛。莫洛里!
杜尔夫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他不晓得要如何让她开心。
如果史文在就好了。他的哥哥史文什么都懂,从小到大,都是史文在替他们俩拿主意。
可是史文要结婚了,以后要和白雪一起住在皇宫之中,他会变成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杜尔夫很难过。
他知道他们兄弟总有一天会有不同的路要走,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史文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一起住到皇宫里去。可是他们兄弟俩都知道,杜尔夫不是一个适合宫廷生活的人,在那样的环境里,他只会觉得笨拙和窒息。
他知道自己不像一般人那么聪明,住在宫里只是会拖累史文而已。如果他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让人家拿来说史文坏话就不好了。
于是婚礼结束之后,杜尔夫自己一个人回到以前生活的木屋。这个木屋是建在一座矿坑的地面上,唯有在这片森林和矿坑里,他才觉得自在。
他每天照样自己一个人进矿坑里采矿,可是过了一阵子之后,他开始觉得寂寞。
没有人可以讲话的日子,原来是这么孤单。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史文派来的人来探望他,每一次那个使者都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他都回绝了。
有一天他到矿工小镇上卖矿石,听说极北的冰封之国发现一座绿石矿,国内的矿工人数不够,正在向邻国的矿工招手。想了一想,他就跟着一起报名了。
不过他自己的矿坑还有一些事要收尾,于是工班的人先走,他随后再追过去,双方预计在冰封之国碰面。
没想到在途中遇到了她。
她好凶,问她的话都不太回答,只喜欢骂人。可是他觉得她很可爱。
她让他想到住在他们森林里的一种小貂鼠,只有小猫儿大小,长了一身蓬松柔软的白毛,偏偏脾气坏得要命。
若是有人靠近就拚命龇牙咧嘴,全身的毛涨成一颗球,一点都不吓人,反倒让人看了更想抓起来逗弄一番。
她有一头又浓又鬈的黑头发,眼睛蓝蓝的。洗干净之后,脸也白白嫩嫩,手也白白嫩嫩,脚也白白嫩嫩,全身都白白嫩嫩,好可爱。
他没有念过很多书,史文教了他很久才勉强会认几个字而已,所以他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形容她。他只觉得她好可爱。
可是现在杜尔夫有点头痛,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
昨天中午他只是在那个小镇子停留一下,吃完午饭就要扛着他的十字镐继续上路,突然听到街上发出一声剧响,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撞倒。
他赶快跑过去看,发现几个谷物袋倒下来,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需要两个人扛的一袋谷物,他一个人三两下就统统搬开了。
有片刻杜尔夫以为她死掉了。可是过了一下子,她黑黑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睛。
幸好她没有死掉!他到现在还不晓得她的名字,从昨天到今早,他想和她说话,她都像一只凶巴巴的小貂鼠,根本不理他。
因为有时候她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突然对着路边的草丛挥呀挥的,可是她离草丛那么远,她这样挥根本就摸不到草啊!于是她就会露出沮丧的表情,然后又开始咬牙切齿的发怒。
有时候草丛会轻轻动一下,她看起来就很高兴的样子,可是杜尔夫觉得那明明就是风吹过去,不晓得为什么风吹会让她那么高兴?可是高兴也高兴不久,她马上又咬牙切齿地嘀哝一些话,他有一两次听见,好像是要杀死谁的样子。
不晓得是谁害她那么生气?害他也跟着很不快乐。
史文说,女人比男人脆弱,所以男人不能和女人动手,要努力让她们过幸福开心的生活。
不晓得她想不想去冰封之国?如果她也想去就太好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做伴,他就不会那么寂寞。
“来,给你吃。”他把烤熟的野兔取下来,撕成两半,一半送到她面前。
半只兔肉握在他庞大的手掌中,像个小肉团一样。
“一点调味都没有,难吃死了!”她嫌恶地撇开头。
“啊?”他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兔肉,搔搔后脑。
想到了!他在自己的行囊里翻了很久,终于翻出一小块盐块。
盐很贵的,这是他离开时白雪送他的礼物,他都舍不得用,放到自己都快忘了。
他拿起盐块在她那一半兔肉上抹一抹,再把盐块小心翼翼地收回袋子里,兔肉送到她眼前。
她嗅嗅空气──小貂鼠要吃东西之前也会这样抽动鼻子,真可爱──终于接过来,撕着肉,一口一口地吃了。
看见她终于进食,他松了口气。
她一直都不理他,也不肯跟他说她家在哪里,昨晚他们只好在附近的森林里扎营,她整个晚上吃得很少,再这样下去他怕她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