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叹一声,杨老自怨自艾地说:“枉费我一番苦心!”
“厨房里有甜酥饼,杨老请自便。”秦剑飞以为他想吃甜食。
“老天无眼!怎么会让我收了个白痴为徒?”杨老气得挝胸顿足。
“恩师劳心劳神,就让徒儿为恩师捶背捏腿。”秦剑飞心疼他风湿病发作。
杨老网开一面地说:“嘴巴要甜,脸皮要厚,这两样就是安抚女人最好的法宝。”
“我知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苦中作乐。”秦剑飞自圆其说。
“等她醒过来,你就乐不起来了。”杨老挖苦地揶揄。
秦剑飞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孩子还好吧?”
“好得很,跟你一样健壮。”杨老坦然告知。
“虎父无犬子,果然有乃父之风!”秦剑飞沾沾自喜。
杨老泼冷水地说:“万一生的是女娃儿,像你岂不是虎背熊腰?!”
“那也不错,至少没有男人敢欺侮她。”凡事只想好,不想坏,是他的优点。
“我去看安胎药煎好没,你可别打瞌睡。”杨老拿他没辙,起身往外走。
“放心去吧!”秦剑飞挥了挥衣袖,语气和动作都像要他去死。
第7章(1)
这段日子以来,秦剑飞对自己在各方面的表现深感满意。
于私,他如鱼得水;于公,他如鹏展翅,事事得心应手。
他自认自己不只改头换面,还洗心清脑,整个人从里到外大扫除!其实这都是杨老逼迫他的,要他每晚一边敷脸,一边看孙子兵法,打发时间。
这个孙子真是厉害,不知是在几岁时就会写兵法,想必是个天才神童,不过书名显然是他爷爷取的,表面上赞美孙子才高八斗,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老家伙分明是在向世人炫耀夸示他品种有多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娘子不久也会生下他们的爱情结晶,以他和娘子的聪明才智加起来,未来的孩子肯定不可一世!如果再加上恩师指点(但愿杨老长命百岁),以他估计,他孩子在五岁就能写出旷世钜作,而且他早已想好书名——秦公爱情宝典。内容叙述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之道,巫山云雨之乐。
显然他没考虑到,让孩子看到爹娘床笫上的事,根本是大大的不智之举。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有福同享固然是种美德,但他天生脑子就少了一根筋,求知却不求甚解,做事总是只做一半,永远都要别人替他擦屁股,他却浑然不觉,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唯独对娘子的爱,他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但他不懂娘子明明亲口说爱他,为何会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的模样没变,至于真实身分,是她自己没问,不是他不说,这应该算不上是欺骗。
从头到尾他没说过一句谎话。他说他是过路人,没错,他当时的确是路过大树,他说妹妹住这,也没错,他妹妹确实曾经住这,就连妹妹嫁人也是事实……
前思后想,只有一种解释——娘子因为知道他从微不足道的小公子,变成文武双全的大寨主,一时难以接受事实,才会高兴到乐极生悲的昏倒;只要等她醒来,做几个深呼吸,调适身心,肯定会抱著他又亲又吻。
这么美好的想像,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
陡地,看到娘子睫毛颤动,眉毛紧蹙,仿佛眼皮被千斤重担压住一般。
看她那么吃力,他好想伸手帮她拉开眼皮,就像帮难产的母马拉出小马那样;但他又怕他手劲太大,拉死小马无所谓,万一把娘子眼皮拉掉,娘子会恨死他!“加油!娘子加油!”秦剑飞呐喊助阵,略尽绵薄之力。
公孙雪气若游丝,缓缓睁开眼。“是谁在喊叫?”
“娘子,你终于醒了!”秦剑飞一脸的狂喜。
“滚!”一看清楚他的容貌,公孙雪顿时心如刀割。
“娘子,你别生气!”秦剑飞陪著笑脸,眼中却有点点寒光。
“滚出去!”公孙雪声嘶力竭,双脚如野马的铁蹄,蹬著他身体。
秦剑飞却不为所动,脸皮比城墙还厚。“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娘子。”
“给我死出去!”公孙雪声色俱厉,带著恨意的叫声回荡在整间房里。
“娘子听了,一定会更爱我。”秦剑飞眼神惨淡,但笑容不变。
公孙雪一脸阴沉地说:“混蛋!土匪!你听清楚,我恨死你了!”
“娘子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秦剑飞捧了杯茶来。
“鬼才喝你的水!”公孙雪忿忿地朝他脸上啐了口口水。
“我懂,娘子是要我亲口喂,像在爱窝那样。”秦剑飞含了口茶水逼近。
公孙雪快速别过脸,脸上有股烧意涌上。“恶心!你实在令人作呕!”
“我了解,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秦剑飞越挫心越勇,嘴越贱。
“你有完没完!”公孙雪抓住被子盖头蒙脸,幽幽怨怨地低泣。
她是怎么了?一听到爱窝两个字,她的心儿像朵含羞草,轻轻一触,叶合瓣密。
她好怨、她好气、她好恨,她怎么可以迷恋他?他有力的手臂,他结实的胸膛,他火辣辣的眸子,为什么一直浮现在她眼前?泪珠滚落,在她脸上交织成网,密密麻麻,湿湿漉漉,如潺潺流水,如大雨纷飞……她的心猛地一震!为什么在小溪里嬉戏,在大雨中玩乐,这两种千万个不该想起的情景,会不断地在她脑中徘徊?爱恋和悔怨像一条双头蛇,一起啃噬得她体无完肤。
她决定不哭了,也不想了,她要一死了之!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剥啄声,秦剑飞开门接过李嬷嬷端来的安胎药,便将房门再度关上。
“娘子来,趁热喝。”秦剑飞小心翼翼地捧著碗走到床边。
“拿开!”公孙雪下定了决心,无畏无惧地掀开被子面对他。
“这汤药对娘子有益无害。”看著她泪痕未干的模样,秦剑飞痛彻心肺。
公孙雪断然地说:“我不喝!”眸中同时射出两道恍如淬了毒的利箭。
“就算娘子不顾自己,也要为腹中的胎儿著想。”秦剑飞以为她会回心转意。
“什么?”公孙雪整个人如遭雷殛,全身僵硬。“你刚才说什么?”
“娘子有了我的骨肉。”秦剑飞细声柔语,嘴角勾著甜笑。
“你说谎!”公孙雪猛地摇头,认为这一定是缓兵之计。
“千真万确。”母爱会战胜一切,秦剑飞心想。
“不——”公孙雪毫不留情的抡起拳头朝著肚子一阵击打。
秦剑飞放下热碗,抓住她的双手。“娘子,你怎么可以捶肚子?”
“我不要这个孽种!我不要!”公孙雪又是尖叫又是大哭。
“娘子别激动,动了胎气,大大不妙!”秦剑飞哀求道。
公孙雪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我会为你养儿育女,我宁可一死!”
“娘子乖,我喂娘子暍。”秦剑飞一手抓住她,一手拿起热碗逼迫。
“你烦不烦啊!”公孙雪像只不畏虎的初生之犊,以头用力撞他的胸膛。
情急之下,他赶紧推开她,让热腾腾的汤药溅在自己手上,但她毫不感动。
房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使得留在门外的李嬷嬷忧愁满面;她不敢进去,只好转身走回厨房,重煎安胎药。
至于杨老,因为年老体衰,经不起一夜折腾,早就到客房去睡觉了。
烛火如豆,让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夜色使人视线模糊……
安胎药要文火慢煎,急不得,李嬷嬷守著炉火如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