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点名轮首班的人,其余的皆纷纷上马,铁无极让贺兰侧坐在前,他护住她的身子双脚蹬踢马腹,丢下众人,马如流星般飞奔。
???
回到阎王寨,大夫被火速扯来贺兰面前,清理额上的伤。服下药汁,贺兰疲倦躺在床上,意识在微微晕眩间游移,闭起双眼,黑幕中闪过无数的面容,一张张的这么熟悉,是铁无极不经意流泄而出的焦急。
他对她,有情吗?若是无情,肯定是有义的。
"夫人,喝药了……夫人……"春碧拂开床帷低低唤她。
"无极……"她喃着他的名字醒来,望见站在床边的丫环。
"春碧替您端药来,趁热喝药效更好。"
贺兰咬咬唇轻皱蛾眉,"我记得喝过了,好苦呵……"
"那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这是新熬出来的药,您趁热喝。"
"两个时辰……"她昏迷了吗?还是睡着了?弄不清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脑海中反反复复着一张面孔。
半坐起来,贺兰接过药碗,在春碧监视之下乖乖喝尽,苦味缠在舌尖,春碧拿来清茶让她漱口。
"寨主呢?"她担忧地问,不知那些灼伤他可有好好处理?
"寨主同几位当家在大厅商议事情。"春碧收拾杯碗,忽然冲着贺兰笑,"您睡下后,寨主在床边待了许久,不知瞧什么,动也不动盯住夫人直看,直到方才武四当家和其他人回来,寨主才离开。"
"那……那他的伤呢?没让大夫上药?quot;
春碧摇摇头,"连沐浴清洗都没有,更别提上药了。"
"我瞧他去。"说完,贺兰掀开被子欲起身。
"夫人!"春碧轻呼一声,将贺兰压回床上,"您千万别乱动,额上的口子若再流血,寨主会掐死春碧的,唉唉,您就饶了我吧!"
"我没事的……"贺兰抗议着,头却有些沉重,可能一下子动作太快。
春碧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厨房特地熬了些药膳粥,能滋补养身,春碧这就去端。"她手脚利落得紧,一溜烟,已跑出房外。
脸沾上软被,贺兰又昏昏欲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米与药的香气唤醒嗅觉。"春碧,我不想吃……"她一点食欲也无。
"不吃饱养足精神,怎有力气听我骂人?"那声音低哑沉稳,已来在她身边。
贺兰睁开眼睛,迷茫中,对上铁无极的炯目。
"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猫咬掉了?"他在床沿坐下,脸庞的烟尘虽已清洗,但一身破损的衣服尚未换下。
贺兰猜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说他该吼她的,而非这般平静。"你不是在大厅吗?怎么回房了?"她轻叹了口气,目光胶着在男子身上的灼伤,无法移开。
"春碧说……你醒来时唤着我的名字。"铁无极瞧了眼她额头包里的药布,眉心淡皱,"找我有事?"
似乎没注意对方在问些什么,看见他处处伤,贺兰心头仿佛被割掉一块肉,泪水超速溢满眼眶,微哽地说:"一定很痛吧……"
"是我的肉又不是你的,喊什么痛?!"就讨厌女人哭,可他娶的女人偏偏爱掉泪,烦!眼不见为净。他爬了爬头发,本想起身将搁在桌上的膳食端来,却教人一把抱住腰际。
贺兰"哇"地一声扑进他的怀中,紧紧贴住宽阔胸膛,泪珠掉得更凶。"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模样……"她窝着他哭得好不凄惨,想将那份心痛和不舍一并哭尽。
铁无极感觉胸前湿热,望着那颗小头颅苦笑摇了摇头,他仍有满腹的怒气,在这时刻,却丝毫也发泄不出,心的某处起了风波,一些随着雪梅烟消云散的情愫,沉睡了许久许久的悸动。到底为何?他不清楚,还理定不出怀中女子对自己的意义,但不论是何,只要不背叛他,她便是阎王寨的人,是他铁无极的妻子,他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她。
身躯是僵硬的,怕满身烟尘弄脏了她,一股清香钻进鼻息,铁无极下意织嗅了嗅,低下头在她发上轻吻。
"你哭够没?"他声音听得出烦躁,挺冷淡的,不愿泄漏真心。
终于控制住自己,贺兰边抽气边哽咽,双臂还紧圈着他。"往后……别再为我涉险,你的命比起我……有意义多了,不能出事的,而我、我……"生命自遇见他才见完整,若得而失去,她将如何?"你担负着多少责任……阎王寨不能一日无你,丹心不能失去爹,我、我更不要你出事……你怎能冒险闯进火里?河流水势又急,若有个万一……我不要,不要啊……"
贺兰不知这些话在铁无极心中引起的震荡,他脸部表情转变柔和,嘴角无法自抑地往上弯,声音却酷酷地低喝,"闭嘴。"
"嗯……"还眷恋着他壮阔的胸,那衣料已让贺兰的眼泪沾湿大片,蹭了蹭,她可怜兮兮地抽噎,"我知道你想骂人,等我哭完了……再随你骂个够……"那尾音已教新兴的一波泪水攻垮,模糊难辨。
对她无计可施,铁无极不再言语,听着她触动心弦的低泣,感受那软软的躯体和女性幽香。思绪回到危急的那刻,他不愿去想,可是却无力控制,恐惧如此逼真又如此迫近,是一种失去的怅然和痛彻心扉。
猛地,他反手紧紧搂住贺兰,紧紧依偎。
???
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自火场回寨,丹心被罚禁足三日,在房中面壁思过,春碧送饭菜过去,顺便将丹心的情况告诉同样被禁足的贺兰。
"春碧,晚饭我来送。"虽然相同命运,铁无极威胁她不得四处走动,但这种警告早已听多,效果大打折扣,贺兰总是阳奉阴违,这会儿,趁着铁无极庶务缠身,她打定主意想去瞧瞧丹心。
"这……不好吧!若寨主知道了,肯定不得了。"春碧蹙眉。
贺兰接下她手中托盘,保证地笑着,"好春碧,我快去快回,况且无极同十一爷出寨办事,非到深夜不会回来,你不要担心。"
无可奈何,春碧只好由着她去。端着饭菜,贺兰经过几处回廊,已来到丹心房外,才要推门而入,房内竟传出男孩的声音,丹心不知与谁说话,口气懊恼而不耐。
"喂,你烦不烦啊?别赖在我这儿可好?"贺兰轻移到窗旁,房里,丹心背对着她跪在墙壁面前,一个小小身影挨在他旁边,那女孩儿竟是盼语。
"你快离开啦!做什么一直黏着我,又不是你做错事,何必陪我罚跪?"他的话到最后有些低声下气,"前两夜你都没睡,今晚绝不能继续下去,你快走开,待会有人送饭来,我不要别人瞧见你。"
贺兰内心愕然而兴味,思及那日丹心救下坠树的盼语,在未曾细查间,女孩心中的依附换了角色,这情况该是好的吧!至少,盼语肯说话了,虽然多半时候仍静默不语,但已有长足的进步了。
"盼语不添麻烦。"小女孩的声音十分细软,带着独有的娇气,她小脸迎向丹心,纯稚的秀雅在眉目间流荡。
拿她没辙,丹心双肩挫败地垮下,扭过头闭上眼睛,决心来个相应不理,其实极想一掌击昏她,可惜对方是软趴趴的小女生,说什么也做不出来,只好将她看成考验来锻练自己的耐心,要忍!要心不受烦!
贺兰无声笑着,看不见男孩的面容,但她绝对想像得出他现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