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妙!”夏舒夹枪带棍地说。“我昨天见到一个采花贼,今天他却自喻是爱花的陶渊明,欧阳公子,你说妙不妙?”
欧阳凌拉长脸,大家都听出夏舒说的是何人,整个秦淮河仿佛结冰似的,就连最善炒热气氛的喻令浩也噤若寒蝉,不知该说什么话驱除寒凉。
这时夏舒突然站起身,脸色正好跟欧阳凌相反,开心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一向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请恕我先行告退。”
章庭云接着起身。“等等,我有点不胜酒力,烦劳夏公子扶我一把,一起回夫子庙。”
“我明天一早和督抚有约,不便久留,请巧巧姑娘谅解。”欧阳凌拱了拱手,装作没看到崔巧巧的眼眶充满泪水,转身便离去。
崔巧巧气得半死,恨不得自己的眼神是淬了毒液的利箭,朝破坏她好事的夏舒射过去……
第3章(1)
“小姐,河亭好不好玩?”惜春迫不及待地问。
“别提了,一提我的手皮就会变成鸡皮。”夏舒一进门就瘫在床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给我听。”
刚说时,夏舒脸色像被乌云笼罩,说到欧阳凌和崔巧巧眉来眼去那段,她甚至激动得咬牙切齿,但说到后头,她整个人如沐阳光,非常亮丽,尤其是当她看到崔巧巧哭丧了脸的表情,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惜春很快理出头绪--小姐对那个叫崔巧巧的仙女充满敌意。
但,为什么呢?
小姐虽不像二夫人那么有同情心,但她不至于会随便嘲笑娼妓,可是从她刚才的话中,仿佛跟崔巧巧有着深仇大恨,而崔巧巧似乎也对小姐恨之入骨,是什么原因使才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彼此仇视?
这点惜春想不透,不过她相信症结点在欧阳公子身上。
“小姐,喻令浩心肠不好,你要当心他。”惜春担忧地说。
“喻令浩是个马屁精,他的目标是欧阳凌,我只要离欧阳凌远一点就没事了。”夏舒没好气地说。“我看我应该当心的人是你--。出卖我!”
“惜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小姐和夫人的事。”
“我问你,你服侍欧阳凌的理由是什么?”
“报恩。”惜春避重就轻地回答。
夏舒从床上坐起来,愤怒地瞪着惜春。“你这么说是污辱我的智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
“欧阳公子一表人才,家财万贯,小姐若能嫁给欧阳公子,我相信大夫人再也不敢欺侮小姐和夫人。”惜春坚定地说。
“我不否认大夫人会为钱折腰,但我绝对不嫁风流的男人。”夏舒嘴角忽地一扬,露出难以捉摸的神秘笑容,声音懒洋洋地说:“章庭云倒是不错。”
“小姐喜欢章公子?”惜春感到浑身一阵冰冷。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夏舒明知故间。
“我晚上没吃饭。”惜春答非所问。
“你觉得章庭云如何?”夏舒眼眸掠过一抹调皮。
“很好。”惜春眼中有不安的火苗闪动。
“我打算跟地做朋友。”夏舒腿着眼,像一只捉到老鼠的猫。
“先友后婚。”惜春无法控制地发出硬咽的声音。
“我才不会抢自己丫鬟的心上人呢!”夏舒咧着嘴笑。
“小姐,我没有……”惜春咬住下唇,知道上当已来不及。
“我的丫鬟又不只你一个。”夏舒戏谑地说。“你这叫不打自招。”
“小姐,我不跟你好了。”惜春懊恼地说。
“我知道,你想跟章公子好。”夏舒促狭地大笑。
“拜托你笑小声点,免得别人还以为是鬼在叫。”惜春真想找个洞钻。
看到惜春被打败的模样,夏舒心里有种报仇的快感,谁想把她嫁掉,她就先把谁给嫁掉,她故意贼兮兮地说:“女追男隔层纱,我不介意你晚上不睡在我身旁,而跑去和章公子同眠。”
惜春惊讶地低呼一声,羞红着脸,却以冰冷的语气说:“小姐,夫子庙是佛门胜地,你别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
“我没叫你破坏佛门清规,你们可以到外面的客栈睡。”
一声喟叹,惜春悲伤他说;“我目不识丁,根本配不上章公子。”
“我教你丁怎么写,这样你就可以嫁给章公子了。”夏舒开玩笑道。
“章公子饱读诗书,光会一个丁字是不够的。”惜春幽幽道。
“惜春你很聪明,再加上有我这个老师,保证你很快就能知书达礼。”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最多只能当妾。”
“你先别灰心,爱情绝对能打败门当户对的恶咒。”
“小姐……”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开始教你识字。”
一大早,夏舒就把惜春从被子里抓出来,教她识字写字。
夏舒向来固执,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算皇上出面也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心。
虽然惜春嘴巴说不想学,不过她却很用心地记下小姐教的每一个字,一个早上下来,惜春已经认得数十个字,但她初次拿毛笔,不太能适应,字写得歪歪斜斜,吃过午饭之后,还继续留在禅房里练字。
夏舒一心一意仍想参加科举,又不便让惜春知道,借口到秦淮河畔走走,却偷溜到贡院去读书了。
而惜春才练字没多久,便听到门外经过的小和尚说章公子昨晚喝太多,吐了一地的秽物,到现在还无法下床用午饭,她立刻放下毛笔,直奔章庭云房中照顾他。
太阳甫下山,夏舒怕惜春起疑心,匆匆回到夫子庙,一进房门就看到欧阳凌躺在她的床上,愤怒在她胸中爆发,一看到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宝,恶向胆边生,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磨墨,然后拿着毛笔轻轻地在欧阳凌脸上写字。
看着他额头上“淫虫”两个字,夏舒捂着嘴偷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夏舒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耳膜太叫:“死猪!你干么躺在我床上!”
欧阳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你叫那么大声,都快把我的耳朵叫聋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督抚设宴款待他,虽然他表明不喝酒,但官字两倜口,督抚说他不喝就是瞧不起人,欧阳凌勉强喝了一杯,督抚才肯派轿送他回夫子庙,下了轿,两眼昏花,连走错禅房都不自觉。
“滚回你房间去!”夏舒鬼吼鬼叫。
“不要说滚,我现在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得了什么怪病?你快起来,我可不想睡在死人睡过的床上。”
“我没生病,也死不了,我只是喝醉了。”
“少装了,你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
“我只要一碰到酒就浑身无力。”
“笑死人了!堂堂酒公子酒量居然连个二岁小童都不如。”
“一点也不好笑,你只要去京城探听,你就会知道京城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欧阳凌揉了揉眼睛,他怀疑眼睛产生幻觉,才会又误把夏公子看成女人。
不可否认地,他从没见过像夏舒这样皮肤吹弹可破的男人,还有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和连崔巧巧都比不上的细致五官,如果他是女人,他保证,视女人如瘟疫的单邑也会拜倒在他的右榴裙下。
虽然他比老虎还凶,但他还是觉得他凶得很可爱。
可惜他不是女人!不然他……欧阳凌摇了摇头,试图摇掉歪念。
夏舒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摇头是为了清醒,以一贯冷冷的语气对他说:“就算我吃饱没事干,我也不会大老远跑到京城去了解你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