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忙着赚钱,哪有时间谈恋爱。”
“一个人住?”
“嗯。”
“不寂寞?”
“忙有个好处就是连寂寞的时间都没有。”
“说得是——白雪……这是你爸的孩子。”
世界就是这样结束的。
拉拉杂杂的对话,不是重点。温暖感人的重逢,断在此。
白雪笑容僵住,反应不来。
沉檀熙再说一次。“熙旺是你爸的孩子,已经那么久,你也大了,我想是可以跟你说了。”
白雪霍地站起。“请回去。”心,跳得急狂,脑子嗡嗡作响。
男孩被白雪的怒气吓到,停住玩手机的动作。“妈咪?”
沉檀熙稳稳抓住儿子的手,看着白雪。“我们不会离开。”
白雪一阵晕眩,瞪着他们。
沉檀熙说:“我们好好谈。”
“我爸不可能——我爸跟我妈感情好,他不会背叛我们,再胡说八道我就请警卫赶你走,你离开,马上!”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白雪……歇斯底里或大吼大叫都不会改变事实。”是吗?
那这样呢?
白雪过去,拉开大门。“立刻走。”拿出手机。“还是要我叫警察?我真的会。”
开什么玩笑?跑来胡说八道,看她爸妈死了好欺负吗?!
沉檀熙缓缓站起,拉起儿子,走到白雪面前。
事情够惊悚了,想不到还有下文。
她当着白雪的面,一字一句说:“我为什么要走?这也是我们熙旺的地方。这房子也有熙旺的一份,他有继承权。我不喜欢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但没办法,我工作没了,要为自己打算。你希望跟我打官司吗?验DNA或是公开你爸跟我的情书都行,还有照片,我带来了,要看吗?事情闹大的话,虽然你爸不是什么大作家,但也小有名气,我是顾及他颜面,才忍到现在。”
砰砰砰,中枪是这种感觉吗?白雪腿在发抖,怔愣着,想着怎么骂回去、怎么将他们赶出去。拿扫把?还是吼叫?还是朝她吐口水?或追打他们?这都是电视剧常用哏,但现实中根本应付不来。
她慌了,什么都做不了。
可沉檀熙知道怎么做。
她砰地将门关上。“家丑不要外扬。”然后,她继续打击白雪。
“有件事你不知道吧,这房子的头期款,有一半是我借你爸的,严格来说,没有我,你连房子都没得住。那时发生意外,我怕你伤心想不开,不忍跟你摊牌。”
“这我爸的房子,是他买给我跟妈的。你凭什么……凭什么——”
“放心,虽然房子我有分,但我不会赶你走,不过,”沉檀熙强势地往前站一步。“你也没资格叫我们走。”
她打开皮包,将一包纸袋放桌上。“看完这个就会知道我没骗你,里面都是我跟你爸的书信还有照片,我甚至连银行汇款、借他钱的资料都印给你了。”说完,抱起儿子。“熙旺,以后这儿就是你家,我们要跟白雪姐姐和平相处,她是你姐姐。来,叫姐姐?”
熙旺不敢叫,姐姐看起来很生气。
沉檀熙又说:“为了表示对你妈的尊重,我不会住他们卧房,我跟熙旺住书房。你也休息吧,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白雪看着沉檀熙就这么登堂入室。她强势、霸气、理所当然,即使她是爸的...爸的...情妇?
白雪在客厅发呆。一开始是震骜、慌乱,紧接着是熊熊怒火无处发。
爸的情妇……我爸有情妇?!这么可恶的事不快昭告亲友讨拍怎行?不快脸书发文纠众干谯烂男人贱女人怎行?她怒火冲天,打开手机要跟亚丽、美惠讲,但没勇气拨打。
她想到以前老爸、老妈在朋友面前的好形象,想到老爸出的儿童绘本歌颂的是家庭和乐的伟大。人死了还要拖出来鞭尸?白雪做不来,更何况是自己的老爸。
老爸你阴我!
让我相信你超好,然后在我心上狠狠开一枪!XXXXXXX!(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骂脏话,有时脏话真的挺必要。)
刹那间猪羊变色,鸠占鹊巢。她成了这屋子的外人,房子不属于她。
最好她呕心沥血缴十年的房贷人人都有分!可笑、荒谬,什么狗屁人生?
现在该怎么办?她没办法冷静!
外敌入侵,这是外敌入侵啊!
不行,不能被打败,她一定得做些什么。凭什么那女人跟爸外遇,还敢厚着脸皮生孩子住进来?
越想越呕,如果有血可以吐,马上吐一缸。
跟老爸、老妈过世时的震撼有得拚,照例是哭不出。
白雪要冲进书房跟沉檀熙扭打,揪住她发吼叫,又踢又踹。
“你吃我妈的卤肉饭还睡她尨你有良心吗?!”
“在我妈跟我面前装好人结果跟我爸乱搞,不要脸!”
“借我爸钱又怎样,这十年房贷我缴的你干么不出面?现在要住你角想——”
好,就这样,冲进去干掉他们。
握着书房门把,白雪内心戏演得再强都没用,她只是发抖,没勇气进去抓狂,也没勇气打电话跟朋友诉苦。
看看茶几上那一包纸袋,里面的东西,她有勇气看吗?
爸爸,你到底跟沉檀熙都做了什么?
第8章(1)
凌晨,白雪在街上流浪。拎着包包,漫无目的乱走。
她走到了爸妈出车祸的地方,那是一处已经荒凉偏僻的十字路口,附近住宅面临都更,人群都搬走,荒草蔓生,侵占颓败的屋墙。
以前,她总避开这地方。
现在,却敢在午夜时,一个人走到这里。太生气,就忘了怕。
瞪着那十字路口,白雪气愤难平。
老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道我多么努力要守住你买的房子吗?就因为你跟妈的回忆,结果你却——
强烈疲惫淹没白雪,转身,走进暗巷。小巷杂乱,两旁堆放废弃物,老鼠窜出来又奔去。街猫,伏在暗处。这里阴暗潮湿,罕无人迹。
巷底,一株大榕树下,竟有人在……
在干么?
白雪好奇,悄悄走近,那人高大削瘦,他对着老屋墙做的事,教白雪惊骇。
是……是他?
笼罩在老树摇曳的暗影中,在只有微弱星光之下。白雪默默趋近那人背后,泊惊扰到他正在做的事。
男人穿着连帽黑夹克、破烂牛仔裤,像暗夜隐晦的鬼魂。他手持喷漆,在老屋墙面喷画。技法绝佳,恣意挥洒,水泥墙面,很快浮现讽刺画。
是高市长坐在办公室里讲电话。
“屋主自杀,我非常遣憾痛心,但这都是为了盖儿福中心。”市长桌上堆着钞票,面前坐着脑满肠肥抽雪茄的建筑商。
“我们一切合法。”
是X先生!
没错,是他!
完成画作,男人照例在角落签上大大的X符号。
“X?”白雪喊。
男人回身,与她打了照面。他戴着黑口罩,怒视白雪。
白雪抓住他手臂。“是X吧?我——”很仰慕你四字未出口,X转身就跑。
白雪追上去。“等一下!等等,喂?”
X身手矫健,原来不只画画厉害,赛跑也强,敢情是躲警察跑出来的?
白雪尽全力追,只见他越离越远。
她的偶像啊……白雪跑更快,简直把命豁出去,对!豁出去,这样悲哀的人生惜命来干么?不如追偶像,追啊!
她没命地追,但平时不运动,身体哪堪这样操?突然心脏一阵刺痛,扑倒在地,掩着心口直喘气,头晕、冒冷汗、好难受,快喘不过气了。
忽有人握住她肩膀,白雪转身看见一对黑暗深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