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洋流混乱,起大风了。阳光不现天,北方乌云南移。挑惹大海神经质性格。这海跟孤爵的情绪起伏差不多,快乐暴怒一线隔,边缘性十足十。
十秒不到,还算风乎浪稳的屋前宁静海,高涌波涛,打上平台。
“有低气压接近。”奥斯喝着三颗甜橙一颗柠檬连皮榨成的果汁,将领带扯得更松,遥望最外边那幢水上屋。
萤岛的那些家伙要上工了,二十五人座水上飞机载走昨夜的余兴。
“他们要走了啊——”飞勒手拿一罐白麦汁走来,神情淡淡失落。“暴雨将至,他们应该晚点起航。”
“现在不飞,等一下浪大就难飞了。”奥斯看着那机体拉离水面,拖拽一波小浪,大浪跟着朝上咬噬。“瞧!凶得很,和孤爵一样。”他嘿笑两声,看那机体浮撬腾空滴流水束,像受伤。
“你不要乱说孤爵殿下的坏话。”飞勒横眉竖眼,挽袖擦腰。
“干么?要打架吗?嫩皮小子。”粗糙大掌拍一下小伙子的俊白脸蛋,奥斯拿掉领带脱衬衫。将猛男T恤内衣短到不能再短的袖口拉提到肩上,展露结实二头肌,挑衅地说:“来吧,小子,让我将你训练训练。”别看他平常西装笔挺开飞机。表面是风光媒体电影大亨,实际驻守这岛上,他是劳动当健身的廉价长工。
飞勒盯着奥斯那炙热过似的酱色肌理,脸色青红交替,双颊微慢地鼓张起来,呕地一声,捂嘴冲出门外。
奥斯扯唇哼笑,握着空杯,拎起衬衫领带,走离敞开的落地玻璃门。
“我讨厌德国猪脚、我讨厌德国猪脚——”跪在门外大平台朝海里吐酸水的嫩皮小子吼声,夹在阵风里,贯穿开放式大厅和吧台厨房,扬起一室长帘短帘纱帘珠帘卷卷飞飞。
料理台前,举着尖刀的倪霏碧偏过脸庞,眸光望透吧台灯罩垂下的金穗流苏。
“奥斯先生,飞勒怎么了?”
“小子昨晚酒喝多了,宿醉。”奥斯往台面一摆空杯,穿回衬衫,熟练地打好领带,抓开随风乱摆的流苏,揪环一个大结,坐上吧台椅,直瞧厨房中的女人。
“潘娜洛碧小姐,你的果汁真好喝。”他说:“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恩……”倪霏碧犹豫了一下。“奥斯先生,我把大冰箱里剩下的六颗甜橙两颗柠檬榨成两杯果汁。一杯得留给广泽先生。”
“这样啊——”奥斯摊摊手,东望西瞅,最后对住料理台前方的拱形玻璃窗。
“嘿!”讶异地挑眉,他指指窗外。“孤爵果然是毁灭性人格,恶劣天侯兴致特好——”
倪霏碧回正头颅。窗外已经蒙飘细雨,落在海上没感觉,男人豚跳蝶泳,与海融合,浪大也无惧。
“飞勒,孤爵在海里游得正起劲,你别把秽物吐给他吃。”奥斯嗓音再起。“潘娜洛碧小姐给他榨了好喝的果汁,你别喂他啊——”
呕吐声顿止,飞勒跑进屋,行进间,乱扯大厅木柱木梁的飘飘掩掩纱帘,擦抹嘴。“孤爵殿下从不晨泳,他喜欢夜晚的海!”他气呼呼来到吧台边,哐当一声用力摆瓶。
“你很了解他?”奥斯眼神悠闲地随瞥飞勒。
“当然!”飞勒自信满满。“我们以前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好久,同一个房间!”这话真暧昧。
“相信我,孤爵最想淡忘的就是那一段。”奥斯大掌往飞勒肩膀按。“你是不是该去工作了?昨晚逍遥过了头,没进大屋,汤Sir夜里传来的草图,你还没动,要是延误处理,拖延了孤爵的——”
“我去找隐妃姐姐。”飞勒转身轻跳。“我要快乐工作,工作快乐……”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他最喜欢为孤爵殿下尽心力了,每次看孤爵殿下因作品影像完美呈现而满足的模样,他就觉得人生美妙莲瓣开。孤爵殿下是这个世界他最尊敬的人,他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只。
“小疯子。”奥斯笑,顺手拿了嫩皮小子置放的白麦汁,倒进有果汁味的空杯,喝一口,对倪霏碧说:“飞勒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找点事给他做,他就会这里痛那里痛、恶心想吐、抱头窜地、瞎摔乱跌,找了事给他做,他完美主义神经质,觉得自己办不到办不好,搞到恐慌畏惧、自我退缩、拒绝沟通,一再生病自残,隐妃照顾这个同母异父弟弟,还真是爱恨情愁齐上心头,心力交瘁,幸好遇上救世主——孤爵给了他真正一展长才、建立自信人格的工作。”大抵也是因为他们特殊磁场合得来。
“嗯。”倪霏碧点头,指着大厅一堵实墙。“那边的《玫瑰M》画报是他绘制的,还有《掘心Rose》的绝版海报,也是他的杰作。”
“你真清楚!”奥斯佩服地颔首。“潘娜洛碧小姐看过《掘心Rose》?”他疑问。这片子是孤爵的第一部作品,类恐怖片,实验性质大于商业性质,当时没怎么宣传,海报也是播映后玩票性质限量发售,很少人知道。
“我前天和广泽先生一起看过。”倪霏碧把尖刀插回刀架,美眸瞅窗外海面。雨滴威力似乎已能打出水花,男人该是上岸了……她拿了长柄匙,搅拌鲜红牛绞肉,专心地搅拌。
时间就这么搅拌掉,奥斯始终没离去,亲切地与她闲谈。
他说这岛是祭广泽用第二部作品卖的钱买下的,所以叫做“理想岛”。那正是电影名称,讲一群精神有障碍的人们,在孤岛尽情享受幻想,同时建立组织的故事。
祭广泽在理想岛成立电影制作公司,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当然,因为公司负责人由奥斯挂名。这里是他用“理想岛”买来隐藏的理想岛。
奥斯说得玄之又玄,倪霏碧听得直点头,弄好了鞑靼生牛肉,抬起一双绮丽眸子,就说:“萤岛呢?萤岛是广泽先生用哪一部片子买的?”
奥斯走神一下,干笑。“这个嘛——我不能说。”
“喔。”倪霏碧没追问。
他只说:“萤岛是孤爵投资的矿泉水工厂水源处,你没喝过吗?那种包装瓶上有一只萤火虫图案的矿泉水。”
“原来那是广泽先生的工厂生产的啊。”感觉不是很惊讶,神情却有种深远美感。
“看样子你是喝过。”奥斯双手环胸,点着头,眯眼思吟。“孤爵很爱‘搞孤’——”用了一个自创、奇怪但再恰当不过的词,他道:“听说他的家族有好几座宝石矿脉、能源矿脉,值钱矿场一堆,他也继承部分,偏偏放着不管,自买只会喷水的脉。是不是太叛逆了?”
倪霏碧没回答,端起托盘。“奥斯先生,我得送早餐去给广泽先生了,他饿起来,脾气很坏。”说着,她绕出厨房和吧台。
“潘娜洛碧小姐,”奥斯从吧台椅站起,随行她后方。“裁缝机和布料在孤爵起居室的露台。”天刚亮时,他把那些东西送到,本要摆进房中,祭广泽不让进,说女奴物件怎能放进主人房,只准他搁置露台棚下。他笑了笑,道:“孤爵穿的袍衫看起来挺舒服,也做一件给我吧,我会付你工钱。”
倪霏碧停顿双足,回瞅奥斯,摇头,有些遗憾。“抱歉,奥斯先生,广泽先生要我不能再摆市集。”
奥斯挑眉,歪咧唇角。“这样啊——”
“嗯。”倪霏碧点了个头,走了两步,旋足,再道:“奥斯先生,我当学生的时候,总觉得瓶子有萤火虫的那个矿泉水好诱人,仿佛喝了人会亮起来,比宝石棒呢!”语毕,她才一迳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