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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非烟气得几乎要吐血,红唇颤抖,漂亮的黑眼睛覆上了一层浅浅的泪光,带着几分委屈的湿润;成童见了便停嘴,把鞋盒子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并打开鞋盒。

  是一双浅灰色的球鞋,鞋身比一般鞋子高上两公分的样子,成童又取出了鞋垫,杜非烟嘀嘀咕咕了一会,大概想通了自己的处境,终于抱着大无畏的精神试了试,非常合脚。

  杜非烟带着几分兴致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睛里的委屈还没有散尽,但红润的唇角却弯了起来,像极了一片色泽美丽的花办。

  “喂,我穿成这样奇不奇怪?会不会觉得我在……装年轻?”后面三个字犹豫了一会才说出来,她有些不安地轻轻踢着地板,在他尚未开口前又恶狠狠地补充:“这次不许敷衍我!”

  成童有些讶异于她的心思单纯,前几句话两人明显还处在针锋相对的阶段,转眼间却雨散云收,白皙美丽的面容精致而清澈,带给他一种惑人的感觉。

  他低低笑了起来,这个大小姐,虽然脾气大,任性嚣张、不可一世,却也并非一无所取,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想法直来直往、单纯明朗。

  成童抬眼看着因为他突然的低笑而不知所措的杜非烟,无比真诚地说:“虽然跟你平时的风格大相迳庭,不过很适合你,十分养眼。”

  杜非烟在房间里踯躅了许久,在成童真诚的赞美中,才迟迟疑疑地迈出了第一步;但她一出门反而没有一点扭捏之色了,挺直着背,整个人如同山间的一株小竹子,清新美好,顾盼间又有一番独特的优雅从容气质。

  处在远郊的小镇并没有她想像的穷苦贫困,宽敞的街道两边,大多是三层高的白墙红瓦房,房前各家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随意地种点瓜果蔬菜,养一条可爱的小狗,别有一番趣味;街上走动的人不多,但每个人几乎都相互认识,看见了就会很大声地打招呼,那声音一直能传出老远,震得杜非烟耳膜隐隐发麻。

  成童就常有这个待遇,小镇的人似乎都认识和尊敬他,见了面总会恭恭敬敬、热热情情地称一声“成先生”,但成童却惜字如金,也不把她介绍给那些对她充满好奇的人,只是点个头,就继续带着她走自己的路;不过杜非烟莫名其妙固执地认为,成童不打招呼,只是沉默冷淡的本性使然,丝毫没有对这些人存着轻慢的心思。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两个人拐进一条小巷,又走了几步,成童停下脚步,说:“到了。”

  杜非烟抬起眸,镂空的铁门上方挂了一块一尺左右的木框,上面装了一张以大力水手为背景的海报,海报上弯弯扭扭地写着“麦莎育幼院”这五个字。

  她当时被吻得浑浑噩噩,耳边似乎听到成童说要聘请她当麦莎的老师,因为没逐字听清,以为听错了,又没什么心情追问清楚,就没放在心上。

  成童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跟守卫说了声,守卫便高高兴兴地打开铁门,身子笔挺地站到了一边,仿佛他迎接的是一尊受万人敬仰的大佛。

  杜非烟实在有些不以为然。

  第4章(2)

  刚走近主屋,一窝蜂的孩子军团,就声势浩大地冲了出来,年纪有大有小,看见成童活像蜜蜂看见了花蜜,“嗡嗡”地全部都围在了他身边,闹成一团;看样子,成童这家伙是这里的常客,跟孩子们都混得老熟。

  而成童虽然神情苦恼,但眉角眼梢却透出一股暖意,看得她怦然心动,随即又暗骂自己犯什么花痴,铁定是头脑错乱,才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蹲下身子跟孩子们说了一会话,把激动的孩子们安抚下来后,成童走到跟在孩子后面的老人面前,老人大概六十来岁,身体硬朗,笑起来非常慈祥。

  成童向老人家介绍:“院长,这是杜非烟,她很希望能帮麦莎的孩子们上课。”

  杜非烟很佩服成童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但对着一个感激涕零的老人,类似“其实是他逼我,我并不心甘情愿”这些话,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老院长感动地握住了她的双手,“你真好心,不仅人长得漂亮,心地更是一等一的棒。”从小到大,各种溢美之词杜非烟都听到生茧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心肠好;杜非烟望着老院长招呼小朋友过来打招呼,一张张单纯的小脸朝她露出青涩腼腆的笑容,忽然问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头发,头发软软的,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家里的吉娃娃。

  小孩儿也不怕生,可能感觉很舒服,一个劲地把乌黑的小脑袋往她手里钻,杜非烟实在痒得受不了了,咯咯笑着藏起了手,小孩儿失落地叫了声,随后仰起圆圆的小脸,乌黑的大眼圆溜溜的,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对她甜甜一笑,“漂漂姐姐,漂漂。”

  杜非烟越看越欢喜,“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很是郑重地思考了一会,才奶声奶气地说:“洋洋,我叫洋洋。”

  杜非烟还想摸摸小孩儿的头,夸他的名字好听,但是她尚未开口,就被围成一团的小孩儿们的欢呼声淹没。

  “我是乐乐!”

  “天和!”

  “漂亮姐姐,我叫吴兰!”

  杜非烟怔怔地,都是一群四、五岁的奶娃娃,咬字不甚清晰,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笑容腼腆而灿烂,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成童一眼。

  成童微微一笑,走过来加入这个小圈子,孩子们的注意力立即转移;杜非烟看到自己被迅速冷落的过程,没来由地有些失落,手上传来一阵麻痒,她低头望去,原来是洋洋还腻在她身边,百折不挠后终于找着了藏在身后的手,连忙用头拱了上去。

  心里些微的失落迅速消散,杜非烟对着四、五岁,尚不知美丑的小男孩倾情一笑,笑意一直从唇角蜿蜒至眉梢,本来稍显冷淡自持的精致容颜,一瞬间生动起来,熠熠生辉。

  成童无意间抬头,立即被她的笑容俘虏。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笑,不带丝毫讥嘲,一种透明的、纯善的、温柔的笑;这样的,可以致死般的缠绵。

  后来院长跟杜非烟说明了院里的情况,原来,小孩子们都怕出去上学,怕别人嘲笑他们无父无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野孩子,年纪大了、稍稍懂事点了,才肯背著书包出门,但这样一来,学习进度就跟不上了;所以,成童就和老院长一起想了个方法,就是请人来院里给孩子们做学前教育。

  先前,一直是孔可可带着孩子们,孩子们也都很喜欢那个温柔可爱的大姐姐,但是最近孔可可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说要可可认祖归宗,听说当时父母被赌债所累,为了保全她的安全,才把她扔到育幼院门口,现在情况好转,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寻回女儿了;可可心肠软,对着两张老泪纵横的脸,也只能陪着哭,哪还有什么怨气?乖乖地跟着走了,但她自然也不肯放弃这里,说好一个月之后就回来。

  杜非烟当即冷哼一声,孔可可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浅,只记得她傻乎乎地问“草莓甜不甜”的模样,果然痴傻,长大了也没什么改进。

  父母舍弃孩子纵有千般理由,但没有一个理由,可以把这件事变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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