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芸愣了几秒,又回过头看看那架白色的钢琴,眼睛一亮,“您是说,送这台钢琴给育幼院的人?”
若真的是那位先生,她非得好好向对方道谢不可——
“是呀,他很高兴那台钢琴能有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弹奏呢!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林仪转过头,“胡先生,这位是李老师。”
李容芸怔愣的瞧着那自转角缓步而出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男人低沉的嗓音柔柔响起,朝她伸出手。
她出于本能的伸手与他交握,自他掌中传来的温度,熨烫了她。
她说不出话,大脑呈现当机状态,再次相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想念他。
“那么我先去忙了,两位慢聊。”林仪微笑道,转身离开。
李容芸没回话,她全副心神都已放在男人身上,完全忘记林仪的存在,自然也未注意到她的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她愣了好久,才终于回神。
胡于宸微笑的瞧着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十五岁之前的生活都在这里度过的。”
“什么?”她吓了一跳,连忙重新打量起这个她工作了半个多月的地方。
“别瞧了,这里早就跟当时不一样了,这十几年来我陆续捐了不少钱,现在你眼睛能看到的,都是这些年改建的。”
她愣愣的瞪着他。“所以是你要院长找我来的?”
“是院长跟我说,院里的伴奏老师走了,于是我告诉她,也许你会有兴趣。”
原来,那时林仪口中的“朋友”,居然是他。
李容芸呆了好久,才又找回声音,“那……那架钢琴……”
“自然是我捐给育幼院的一点心意了。”他凝望着她的眼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听院长说,它碰到了很棒的”知音“,我很高兴。”
最好是,他根本就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才“捐”了那架钢琴吧?李容芸没好气的想着。
他也够心机了,知道如果直接送她琴,自己肯定不会接受,何况她如今的住处也没地方摆。
现在这琴她弹了半个多月了,人情都欠了,他才冒出来,告诉她这架琴是他送的,真是可恶。
只是尽管清楚他的诡计,她心中却仍不免为他的在乎感到欣喜。
李容芸低低一叹,“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他接话,“但我可是想了好久呢,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和你有个新的开始,既然我们过去的接触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通通忘了吧,重新来过。”
她当然记得他半个月前的那番话,只是未料到他竟用这种方式实现它。
可若他仅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弥补吗?她能不能假设,其实他对她也有意思?
“李老师。”他轻唤道,“愿意为我演奏一曲吗?就当看在我捐赠了这台琴给育幼院的份上。”
她回神,“当然,你想听什么?圣歌?”
“都好。”反正他是门外汉,听不出什么好坏,纯粹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容芸想了想,“那我就弹首平常让小朋友唱的圣歌好了。”
走回钢琴前,她坐下,不用看谱,便流畅的弹奏起来。
音乐教室充满祥和美好的乐音,他看着她认真演奏的迷人模样,嘴角的笑不曾停过。
“很好听的旋律,”一曲奏毕,他开口,“不过这首歌我似乎在穆维哲的婚礼上听过。”
“嗯。”她迟疑了会儿,“虽然是圣歌,但很多人在婚礼上都会唱。”
这首歌拿来作为情人间的誓言承诺,十分适合。至于这么多圣歌,为何独独挑了这首,当然是有她的私心。
但她才不会告诉他,至少不是现在……
“你信教吗?”他忽然问道。
她摇摇头,“我并不排除这世界上或许有操控命运的造物主这种可能性,但与其信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我更宁愿相信自己,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克服困难。”
她一直认为宗教是一种激励人心的力量,但她不需要,她有自己就够了。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孩子们唱圣歌时,洋溢的快乐笑容。
“说得好,我也是这么认为。”胡于宸点头。
就是因为这么坚信着,他才一次又一次的逆天,带着前世记忆进入轮回,尽管见过鬼神,又在天主教育幼院长大,但他从不曾信仰过什么。
也幸好他坚持不向命运低头,才能再次遇到她。
“嗯。”她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轻轻应了声。
见她低垂着头,露在头发外的耳壳微微泛红,胡于宸心念一动,将刚才她弹奏的那首曲子的歌词念了出来——
“我愿意未来日子常伴着你,我愿意和你共同经历风雨,我愿意将我最美的爱给你,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伴侣。”见她一脸错愕的抬头望着自己,他不觉好笑,“你忘了?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歌词内容?不过我能不能假设,你特地选这首歌。是否有特殊含意?”
原本她只是双颊微红,可被他这么一问,红晕立时爬了满脸。
李容芸不敢承认,却也不想否认,只好沉默不语。
胡于宸微微一笑,明白了她的心意。
“和我在一起吧!”他突地开口。
“什、什么?”她吓到了。
“父债子偿,芙娘因李鹏而死,只好由你赔给我一个了。”他耸肩,“何况你也收下我的礼物了,不是吗?”
她瞪着他,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懂,怎么合起来就变成令人难以理解的语言了?
“我不是芙娘。”
他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们的个性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不想当谁的替身。”在外人面前装大家闺秀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在他面前还得装。
“无所谓,我从来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他的回答太令她意外,李容芸有点反应不过来。
“胡于宸,”她困惑的瞧着他,“你……是真的喜欢我?”
“当然了,不然我何必对你说这些?”他答得毫不犹豫,毕竟他已等了她三世之久。
就算她的个性和以前不一样也没差,他舍不得她勉强自己,何况现在这样的她很好,他喜欢。
她迟疑,“那芙娘呢?”
“我当然还是很爱她,但她已经不存在了。”也许等哪天他们感情稳定了,他会告诉她,其实她就是芙娘,但不是现在,“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她蹙眉,看了他好久,“爱情这种东西,不是同情,也不是歉疚……”
“容芸,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不会连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他打断她的话,“你不需要担心我接近你的理由是因为把你当成替代品。也不用猜想我是基于同情、怜悯或是愧疚之类的理由。你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因为她真的太吃惊了,很难想像他竟会爱上自己,尤其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情意,这样的美好感受,还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她呐呐的道:“那芙娘,还有老头的事……”
“你忘记了?我说过这次见面是个新的开始,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吧。”
真能这样?已经发生过的事,可以全当成没发生过?
李容芸咬咬唇,“可我很喜欢现在这个工作,不想辞掉,更不想离乡背井去大陆生活。”
听出她语气松动,他低低一笑,“那正好,这几年那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不再需要我时时坐镇,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想搬回台湾住,而且也准备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