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赵士平吃完面,站起身拿着面碗到清洗处,蹲下身子,拿起菜瓜布开始洗碗。
方以慈眼角余光发现了赵士平的动作,差点没吓傻,赶紧丢下面碗过来要制止赵士平。“老师,把碗放着我等一下洗就好,怎么可以让老师洗碗呢?”
“没关系,你又不肯收我的钱,我帮你洗几个碗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是老师啊……”还是觉得不妥到了极点。
“老师也会洗碗啊!我在家里就是自己洗碗的。”
大铁盆内摆了许多用过的面碗,赵士平洗了好几个;方以慈看了真的很慌,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师,这样子真的不好,我太不好意思了,怎么可以让老师洗碗……”方以慈接连抱歉。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性嗓音……
“以慈?”
“老师,赶快起来,真的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
“以慈!”
方以慈听见声音,浑身一僵,立刻回过头看向声音来源,这才发现原来是汪如松。他一身西装,就站在面前。
“如松,你怎么会现在过来?”
汪如松带着笑容看着眼前的她,同时也分了个眼神看向那个弯腰洗碗的男人,而那人也回看他一眼。
两个男人彼此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对方是谁?
方以慈笑了,开心的笑容布满她的面孔,那样的笑容是真心的,几乎可以确定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喜悦。
“以慈,怎么了?”
“没有啦……”
“这位是……”
方以慈大梦初醒,赶紧介绍,“他是赵老师,是以恩和以惠国中时的老师,对以恩、以惠很好,也很照顾我们,我才想说要请他吃面,不收他的钱,可是老师觉得过意不去,就说要帮我洗碗。”
汪如松点头,“赵老师,真的不用客气,以慈是真心感谢你,才会请你吃面。”
赵士平站起身,两只手还在滴水,他先是无语,利用这个机会打量眼前的男人,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只是想,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不好意思每次都让她亏钱。”
汪如松淡淡一笑,“以慈,以后就收老师的钱,没关系的。”
“可是……”
“你可以多放一点面,或是多切一点卤味请老师,这样不就行了?”
汪如松的建议真是棒,方以慈顿时笑得很开心,“对喔!我怎么没想到?那……老师,你以后来吃面,我会给你多一点。”
换赵士平烦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老师,各退一步吧!让以慈有个对老师表达感谢的机会,以慈过去真的很辛苦,所以她对愿意帮助她们姊妹的人更是感谢。”
说得合情合理,让赵士乎完全无法反驳,只能点头;赵士平真是讶异,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了自己几岁的男人,三两下就把问题解决。
只是这男人的态度好像是在解决以慈跟他的纠结,不希望他再有机会来烦以慈,他是谁?
“你是……”
“我叫汪如松。”伸出手,与对方握手。
赵士平无言,只能回握,很明显的,这男人的气势压过了自己,在他面前,他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可以感受到压力。
两个男人简单聊了几句,赵士平就先离开了,因为他听见邻近学校的钟声,知道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他必须回学校上课。
虽然他对这个名叫汪如松的男人很好奇,更感到一阵危机,这个男人怎会突然出现在方以慈身边?
他们是什么关系?
送走赵士平,方以慈带着大大的微笑看着汪如松;他也回以热切的笑容,尽避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为了方才那个男人。
“你吃过了吗?”
“还没,你呢?”
“我……”话还没说完,一旁就有人喊出声。
“老板娘,我的面还没好吗?”
方以慈一惊,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马上来。”立刻奔回炉前忙。
汪如松看了看四周,看到那一大盆还没洗的碗盘,他不顾自己穿着西装,只管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拿起菜瓜布开始洗碗。
这一次,方以慈没发现他在洗碗,兀自煮着面、切着小菜,她似乎觉得让汪如松帮忙洗碗很理所当然。
或许她总觉得,可以让如松帮她做这件事,但绝对不能麻烦老师。
亲与疏,似乎也在一瞬间画出了界线。
时间来到两点半,方以慈又忙了一个多小时,她当然还没吃饭,事实上,她已很习惯两点半以后才用午餐,毕竟要等到这个时候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她坐下来,扶着酸痛不已的腰,擦去满头的汗,喘口气,看了看四周……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在这边?
谁啊……
“不对啊!如松呢?”迅速站起身,不顾自己的腰侧传来如电流般的痛楚,方以慈跑到门口看了看四周,就是没看见人。
“如松回去了喔……”心里好失望,想起如松好像说他还没吃饭,结果没煮碗面给他吃,他就走了。
再看见那已经洗干净晾在一旁的碗盘,心里更是歉疚。
如松什么也没吃,甚至还洗了几十个碗,结果就走了。唉——她实在太忙了,忙到连如松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真的好失望,方以慈扶着腰坐回位置上,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好像笼罩在一种失望与寂寞中。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更发现怎么时间变得好慢,日子变得好无聊……奇怪,这么久以来,她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怎么现在她会觉得好无聊、好寂寞……
“干嘛坐在这里发呆?”
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男人,方以慈高兴的立刻站起来,“如松……”但同时,她的腰似乎闪到,更痛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白……”
咬牙忍耐,拼命挤出笑容,“没事啦……你跑去哪里了?你不是说你还没吃饭吗?”
“我跑去买这个。”
“什么?”
从身后将东西拿出来,是一杯饮料,高举在方以慈面前,轻轻晃了晃,汪如松以为这样的动作可以引起她的记忆,结果她却一脸胡涂。
“这是什么啊?”
汪如松有点讶异,打开杯口的塑料盖子,放到她面前让她闻一闻气味,“你忘记了吗?”
“这是拿铁?”
“你的鼻子比你的记忆力好!”
方以慈笑了笑,不好意思到了极点,“对不起……我有好多年没喝拿铁了。”所以才会连带想不起来这属于两人之间共有的记忆。
他更讶异了,“你这些年都没自己买来喝吗?”
“这很贵啊!我怎么会乱花钱?”
“可是你不是喜欢喝吗……”汪如松突然一窒,以为自己弄懂了一些连以慈都不懂的事。
是不是因为这十二年他离开她,没有他为她买拿铁,她也就忘记了拿铁的滋味?
“不管了,喝喝看,趁热。”
第5章(2)
接过杯子,方以慈笑得很开心,就着杯缘喝了一口,却瞬间皱紧眉头,嘟着嘴唇不发一语。
“怎么了?”
“没有啦!”
“是不是坏掉了……”
“不是不是……好苦喔!”
“好苦?”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接过她手里的饮料,汪如松喝了一口,发现与记忆里的味道一样,连他这种十多年喝拿铁的次数以十只手指都数得清的人,都不觉得味道有变。
当年与她交往时,她最爱喝的就是甜到不行的拿铁,有几次她分享给他喝,让他喝了都皱眉头,以为加糖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