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恩其实大概知道为什么,原因不外乎跟她们方家的处境有关,但这只是她的猜测,没经过姊姊证实。
方以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良久后才缓缓开口,用最平和的语气诉说当年两人的决定。“……那时候我们决定分手,没有争吵,也没有怨恨。”
“为什么?”方以惠不解,急急追问。
“那时候家里有很多事,姊姊真的没有心思去谈感情,既然如此,干脆放了彼此,其实……”
“所以那个家伙知道我们的状况,就决定跟姊分手?”听出端倪,方以惠气急败坏的追问,方以恩也一脸严肃。
“我们是协议分手的……”还想解释,却发现越解释越不清楚。
“一样啦!”方以惠气到越说越大声,“哪有这么过分的,那个时候姊很辛苦耶!竟然还跟姊提分手?二姊,是不是很过分?”
方以恩看着大姊.“姊……是我们害了你。”语气略微颤抖。
如果不是要照顾她们,那个男生不会跟姊姊分手。光听姊姊形容那个男生,就知道姊姊很喜欢对方。
但该死的,那个男生怎么可以趁着姊姊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跟姊姊分手?这代表那个男生根本不喜欢姊姊!
方以慈苦笑,“你们怎么这么想呢?来来来——”抱着两个妹妹,“傻瓜,你们是姊姊最重要的人,只要有你们,姊姊什么都不在乎,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
两个妹妹紧紧抱着姊姊,但心里都在咒骂那个跟姊姊分手的男生,尤其是方以惠,又伤心又难过。
看着吧!要是让她碰到那个男生,绝对会把对方大卸八块!
绝对!
汪家小客厅内,汪如松也面对两个弟弟的拷问,尤其是如风,脸上充满着顽皮的表情。
“老大,说一下嘛!”
汪如松有点狼狈,“你们怎么突然想要知道这个啊?”眼神赶紧看向如钟,每次么弟捣蛋时,如钟总会帮忙制住这个弟弟。
如钟出声,“如风,刚好就好。”
真没想到二弟没出手相救,反倒帮了一把,“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啊?”
如风缠着哥哥,“老大,我们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嘛!这个问题很简单啊!”
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方以惠那婆娘……人不在四周,所以可以这么叫她……她提议要撮合他大哥和以慈姊,他与二哥都觉得,虽然他们都以为大哥很有可能跟敏珊姊在一起,但如果是跟以慈姊也不错。
“好啦!”意识到两个弟弟也到了年纪,自己或许真该传承一些类似经验,“大哥高中时交过一个女朋友,那女孩很可爱、很温柔、很体贴,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很负责任的女孩,很在乎她的家庭,永远以家庭为优先,甚至把自己摆在最后,就算牺牲自己也无所谓……”
“然后呢?”
“因为她很忙,其实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约会,常常只能放学时一起相约走回家。我记得她最喜欢喝拿铁,所以我常常买一杯给她喝,只是那时候大哥没什么钱,只能买最便宜的……”
汪如钟抱着胸站在一旁,“既然她有你讲得这么好,为什么后来你们没有继续在一起?”
“对啊!对啊!”
汪如松楞了楞,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想了许久才开口,“后来大哥……忙着家里的事,你们也知道的,爸爸生意失败.欠了这么多钱,大哥真的没有心思去考虑感情的事,就跟那个女孩协议分手了……”
汪如风大叫,“所以她就跟大哥分手了?!”声音之大,差点让人震破耳膜。
汪如钟也来不及制止弟弟,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紧盯着大哥。
“不是,我是跟她协议分手……”
“就在大哥最需要帮忙的时候?”
“你们……”看着两个弟弟义愤填膺的模样,汪如松突然感到头很痛。
“哪有人这样的啊!这么势利眼?”汪如风气到快要发疯。
如钟也很气,但与其说他生气,不如说他感到难过,“都是我们害了大哥……对不起,大哥……”
这番话让原本想要大声为方以慈辩驳的汪如松顿时泄了气,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再叹息。“没这回事,你们……唉!都过去了,现在大哥也很好啊!你们不要多想好不好?”
听着大哥的劝慰,两兄弟却一点都没感到宽心,夹杂着难过与愤怒,心里对那个不知名的女生又是咒骂了几声。
大哥这么好,那女人一定会后悔的。
一定!
“姊,你不是说要回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时间九点整,面店铁门已经半拉下,一天的营业结束,汪家两兄弟先离开了,或者说两人已经先被方以慈赶回去,所以现在店里只剩方家三姊妹。而以恩与以惠就站在门口,对着还在店内整理的姊姊喊着。
“姊是叫你们先回去,姊还有事要做,还有一些东西没收好……”声音从里面传来,显见方以慈还没回家的打算。
两姊妹对望一眼,“那我们来帮你……”
“不用不用!姊自己就行……”
“没关系啦!”以恩率先走进店内,看见方以慈还在擦洗炉台,“姊,我们来帮你……”
没想到两姊妹被推了出来,“你们先回去好了,不是明天还要考试吗?赶快回去看书……姊就说你们四个今天不用来……”
“那考试不难啦!”方以惠嘟囔着。
方以慈笑着摇头,“别这么有自信,赶快回去念书,再给姊十分钟,姊等一下就回去了。”
以恩与以惠彼此互望,叹息;以恩开口,“姊……那你快点回来喔!”
“知道了。”
幸好她们就住在不远处,方父去世后,方以慈带着妹妹搬到这一带,租了一间小房子,坪数不大,租金也不高,是三姊妹目前的栖身之所。赚了一点钱,这才再租下这个巷子内的小店面做点小生意,养活三姊妹。
两个妹妹在方以慈催促之下,不情愿的先回了家。店内顿时只剩下方以慈一个人继续专心的整理着炉台,接着她甚至弯腰蹲坐在小矮凳上,拉过水管,清洗着锅碗瓢盆。
她很专心,专心到没注意时间迅速流逝,本来说再十分钟,转眼间竟过了半个小时。
等到方以慈将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做完,已经九点半了,她站起身,扶着几乎伸不直的腰,隐约感到后腰传来刺痛。“才三十岁,身体怎么会这么弱……”
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但事实上,她知道理由——这十多年来,她过度使用自己的身体,如同透支一般,虽然才三十岁,身体却满是病痛,似乎随时可能垮下。
而她的心应该更老了,生命明明才进入壮年,却已无所期待,有些事有也好,没有也好,她都不强求。
应该说,她只盼望两个妹妹可以快乐长大,可以好好读书,可以有一番成就,到那时她们方家才算真的走出困境,不再受到命运残酷的捉弄;其他的,她真的不在乎。
这十多年的经历让她学会的就是忍耐,爸爸中风瘫痪的那几年,她既要照顾父亲,也要赚钱养家,更要照顾年幼的妹妹。
那些年她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忍耐、学会了等待、学会了怀抱着希望,她相信终有一天苦日子会过去,太阳会升起来,一切都会好转。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乐观?
除了因为两个妹妹还陪在身边,让她可以对生命继续保持乐观外,因为她还有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