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黎瑶主仆们忧心忡忡的数着归期,且担心如果没有把凌仙球带回山苗国,届 时整个山苗政权恐将分崩离析,直到他们得知了有逸心侯赵新雨这号人物……于是乎, 设计好的连环圈套平空的套上了新雨--
第二章
端午前的微凉春夜,细雨骤降后的清宁时分,在人人忙得人仰马翻的汴京,灯火通 明的未央宫内,却是静谧诡谲,连根针跌落地板都足以引起巨大声响般。
太监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每个人或提、或捧着个硕大的托盘,内装满各式各样的 奇珍异宝、璎珞璧璜。其中最最醒目的,是由个主事公公所端着的金漆托盘内,那夺以 牛眼大珍珠串缀而成的--万代福寿子孙延绵凤翔合鸣服。这么拉里拉杂的大串形容词 ,说穿了,就是套大宋聘娶许嫁时王后、公主所着的婚裳,是大婚典礼上必备的囍衣。
「我不管,我才不嫁给那个好逸恶劳的纨裤子弟,你给本宫去回禀皇上,蒲烟我说 不嫁就是不嫁!」双手环抱胸前,杏眼黑白分明的蒲烟郡主,气急败坏地来回踱着步子 ,一面向那站了近半时辰仍文风不动的主事公公大叫。
「郡主,这当初,万岁爷也是在万般考量之下,才会将郡主许婚给逸心侯。」
「不管,本宫决计不嫁!」
「郡主,现在郡主的身分可是今非昔比。想当初,郡主的生父密谋叛国作乱,万岁 爷仅赐死郡主生父,却对郡主手下留情,且疼爱有加封为郡主,这份恩情,郡主可要好 好的琢磨琢磨啊!」
被主事公公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蒲烟颓然跌坐椅上,面容不觉为之一垮。
是啊,公公说得没错,她蒲烟今日还能留条小命,早已是叨天之幸了。当初爹爹不 知是哪条筋不对,竟与其它三位叔父密谋起事夺位,谁知其中有位叔父胆怯懦弱,竟暗 中向皇上通风报信,致使爹爹他们在起事前夕,于睡梦中被抓个措手不及,全部锒铛入 狱,未几,便被皇上赐死于天牢之内。
唉,相较于前朝太宗李世民大举追杀兄弟遗族,而引起舆论及史家针砭之事而言, 这位皇上伯父就比较懂得欺世盗名的手段。他对所有遗族都大加封赏,博得众人颂赞。 汴京上下、街头巷尾,处处有人歌颂皇上的宽厚胸襟,直说他仁德可追三皇五帝。
但世人所不知的是,她们这些顶着郡主光环的罪臣遗眷,被送进宫后都需服劳役; 虽有金枝玉叶的头衔,做的却是跟宫女小厮们没多大差别的杂役。
蒲烟九岁入宫,至今也过了八个年头多啦!当初被送进宫时,还是个梳着垂髫的小 丫头,因为应对机伶又乖巧,才被收在御膳房,做些挑捡毛屑、剥刮核桃皮络的细活儿 。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就在那--日日夜夜熊熊火光不断的大灶边--终老 了,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上个月皇上率嫔妃到北郊祭天野宴时,却发生有人上吐下泻的 症状。想当然耳,在御医找出原因之前,她和御膳房中所有帮手,全都被卫兵连拖带拉 地吆喝架上了金銮殿。也就从那刻起,蒲烟的命运开始转向了……战战兢兢的跪在金銮 殿上,蒲烟不像其它人般的吓得魂不守舍,反倒睁着一双慧黠明眸,骨碌碌地忙着浏览 这富丽堂皇大殿的每一角落。
虽说是顶着个郡主头衔,但在这皇宫大内,也仅是沧海中之一粟,渺小微不足道。 后宫妃殡多如过江之鲫,宫人、侍女们个个至少都是仕绅巨贾之后。再加上在这纪律分 明的世界,没有得到特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宫殿阁院,所以蒲烟虽已入宫八年, 所曾去过的宫室也就只有御膳房,和她所寄居的姒徽宫。
今天难得有机会上得这金銮殿,她说什么也要把这老宫女嬷嬷们口中雕梁画栋的地 方,给它好好的瞧个够。说不定这是她蒲烟这辈子唯一的机会,怎能不紧紧的抓住哩!
着迷张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蒲烟对远远高坐龙位的九五之尊,根本没那心思去理 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在御膳房中,她只是个没啥分量的小角色,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 儿顶着,她有什么好紧张的?这一细思量后,蒲烟更是有恃无恐地乐得像个无事人般的 东张西望。
此时,不知打哪儿飞来了一只苍蝇,偏偏要跟她作对似的,一会儿跑到她头上簪着 的花朵上,一会儿又很嚣张的停驻在她微热的鼻头,好整以暇的在那里抹手搓脚的流连 不去。
碍着在金銮殿不能随意动作,蒲烟只得偷偷地朝鼻头吹气,希望能赶走这个讨厌的 不速之客。谁知这苍蝇却像是赖定她做的,即使飞离,也只是在她脸庞周围回转个三两 圈,旋即又停回老地方,继续它占地为王的勾当。
呼呼的吹着气,蒲烟累得眼痛、腮帮子酸疼,更有甚者,她吹得连口水都快脱口而 出了。她昨子往旁一转,却见一旁的主事公公正不以为然的对自己大摇其头。
看到他脸上密密麻麻的苍蝇和黑斑大病杂陈,再想到平素一些小太监宫女们私下为 他所取的浑号--芝麻杂豆饼脸……越想还真不得不惊叹,这绰号可真是取得贴切极了 呢!抿住嘴角的笑意,蒲烟拚命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作声,千万别做出啥个大逆 不道的事儿……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溜啊溜的,总转向那位主事公公。在他努 力瞠大比土豆大不了多少的瞇瞇眼的同时,蒲烟终于忍俊不住,璞哧一声笑了出来。
四周瞬时陷进一种微妙的静默。看到那些吓白了脸紧盯着自己的御膳房公公、宫女 们,全都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蒲烟这才惊觉大事不妙!
「笑者何人?朕在问话之时,岂能容人在此撒野!」龙椅上的中年人重重一拍以柏 木制成的桌子。卫士随即一拥而上,将蒲烟团团围住,拽着她来到皇上跟前,令蒲烟一 时之间紧张得连喘气都不敢稍用点儿力。
「启禀皇上,此女乃是前骏王之女蒲烟,今年十七,八年前因骏王意图叛变而被没 入宫中,现正服事御膳房。」睨了眼跪在台阶下的蒲烟,主事宫内人员清盘的公公,立 即朗声向皇上报告。
「唔……蒲烟……」伸手捋抚着垂至胸口的胡子,皇上略微沉思了几秒之后,这才 将视线重新投向粉颈低垂的蒲烟。「蒲烟,妳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的瞧瞧妳。」
闻言,她一颗心笔直地往下掉,才知大祸临头。糟了,宫女嬷嬷从小就训诫我,这 爱笑迷糊的性子得改一改,可我就是没将她的话当真过,这下子可好了,在万岁爷面前 如此放肆,即使是亲血缘的伯父,大概也饶不了我吧!
「蒲烟,朕要妳抬起头来。」眼见蒲烟仍僵在那里,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 在朕面前居然还有人敢不遵朕的旨意?
一旁的太监们,眼见主子已濒临爆炸边缘,个个焦急地朝跪在堂下的蒲烟使眼色; 也有那性急的,已经伸手去扯蒲烟的袖子。
须臾,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蒲烟缓缓抬起了头,朝皇上盈盈一笑,竟丝毫无惧色地 直视操有她生杀大权的人……「皇上伯父,蒲烟这厢有礼了。」娇脆似初春争鸣乳燕的 婉转声音,如道和风般的拂过整座肃静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