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细眸直勾勾地瞪着他,似乎恨不能在他的身上盯穿一个洞来。
“你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颔,敛眸笑视着她娇美的容颜,“你在想我是个自私又冷血的小人吗?”
藏晴紧抿着嫩唇,挥开他的手臂,别开眸光一语不发。
雷宸飞耸了耸肩,不介意她的冒犯,退了半步,揉了揉被她挥痛的手腕,对她露出了无辜的笑,“其实,你一定不能明白,我不是自私,说穿了也只是求自保,想活下去而已。”
她抬头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脸说出这句话,“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简单,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你又何必对人赶尽杀绝,丝毫不留给他们一点逃生的余地呢?”
“那你就能肯定,如果我对人们手下留情,他们就不会反过头来对我赶尽杀绝吗?”说完,他的唇畔浮上一抹冷笑,笑她的天真。
“这……你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明白他明明坏事做尽,却依然能够理直气壮。
“但你无法反驳,不是吗?”
“我只是说不过你,不代表你说得话就是对的。”
“这也是个道理,但相反的,就算你不认同我,也并不代表你的想法就是对的。”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得她哑口无言,“不过,你对我有妨害却是一点也不假,晴儿,念在夫妻情分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就乖乖的去打理‘怡记’,往后你要做的生意,‘京盛堂’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能给你的我绝对不亏待,但是,别再打坏主意,咱俩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结果。”
藏晴知道如果今天她不收下“怡记”,他也绝对不会再在“京盛堂”给她任何发挥的余地了。
与其倔着不收让自己走向绝路,不如她今天就先认了!她越过他的身畔,走向书案,伸手去过金印与钥匙,紧紧地将它们握住手里,低头注视着它们,好半响一动也不动。
蓦地,在她的瞳眸深处泛出一抹笑,就算是死又如何?就算不能再开口又如何?只要能够对付得了他,她不在乎!
雷宸飞转眸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得出来她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但这是他能给她最大的让步!
他欣赏她!就算不是以为男人看待女人的角度而言,他不讳言自己确实喜欢她的聪明与顽强。
但是,如果她敢越雷池半步,他自然也不能再客气了!
“怡记”在做趸售的生意上,也称得上是老字号,不过,因为资本并不算太雄厚,相较于“京盛堂”这种大商行,所做的买卖自然是小得多,可是,因为伍家老爷子的人脉广,所以长久以来,“怡记”就以进出上等货源见长,而这些人脉资源,在藏晴接掌以后,也同时转交到她的手里。
“依梁大掌柜的看法,这批丝绸的价钱还可以再更低吗?”
藏晴坐在案前,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怡记”的大掌柜梁宁次,虽然已经是个年届六旬的老人,有着一头苍苍的白发,但神情与说话的语气都依然十分矍铄有力,一直以来,因为感怀于伍老爷子的知遇之恩,所以就算别的商号开出重金,他也从来都没心动过。
如今,因为伍老爷子把“怡记”卖给了雷宸飞,得了一笔金钱回老家去了,临去之前,他给了梁大掌柜一笔足够养老的银两,不过被这位老人给拒绝了,他选择了留下来与“怡记”一起为新东家做事。
“每匹布再少二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东家,这可是批上好的丝绸,咱们理该可以赚更多,为什么要削价出售呢?”
梁宁次不太明白新东家的想法,看着她泛着浅笑的秀丽容颜,似乎没将盈亏这回事搁在心上。
“因为我想从‘京盛堂’的手里抢生意过来,如果价钱上不够诱人,自然抢不过他们,我想我们‘怡记’可以少赚一点利润,但是,俗话说薄利多销,日子久了,客人们就知道该找谁做生意了。”
“东家,你这是……”
他想不明白,这位新东家可是“京盛堂”的夫人,是雷宸飞的妻子,为什么要不惜割舍利润,也要抢自家人的生意呢?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藏晴站起身,走到梁大掌柜面前,抬起美眸,坚定地直视面前的老人,“梁老,我知道您一定能帮上我的忙,这只是第一步,虽然是个险招,但是绝对会管用,再接下来,还会再有新的做法,我答应您绝对不会拿‘怡记’的盈亏开玩笑,但相对的,请您帮我。”
虽然,梁宁次不知道她为何执着要与自己的夫君作对,但是,听她把话说得真诚,而且,也不是真的没有利润可以再退让,有她绝对不拿“怡记”盈亏开玩笑的承诺,他好像也能放心大胆一试。
“好,东家,就让咱们试试,不过,要从‘京盛堂’手里拿生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没试过不知道,就让咱们试试。”
“嗯!”藏晴点头,露出宽心的笑容,有了梁宁次的协助,对她想做的事情而言,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
“跟自家人抢生意?真是不象话!”
雷宸飞浑厚的嗓音透出了一丝怒气,即便是压抑得再好,在听到自己的妻子压低价钱与“京盛堂”抢生意,还是无法不动怒。
为什么?为什么她仍旧不肯放弃与他作对?!
给她“怡记”,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了,为什么她就是那么固执的不肯领他的情?!
他不能否认当初藏家的事情是他的错误,但他的错误不在于欺瞒她的爹亲,而是在于他的手下玩两面手法,却收了吴家的酬薪,最后将生意交给吴家一事,他没有及时察觉而已!
但他不想向她辩解,这不是他做人处事的性格,而且,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他!
所以,他给她“怡记”,不追究她先前的一切作为,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弥补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领情?
在她的心里,对他究竟有多深的恨意呢?
李伯韬站在主子面前,与祥清二人同时感受到主子紧绷的怒意,与其说是愤怒,反倒像是充满了无奈的挫折。
这样的表现在他们主子的身上,是闻所未闻,不曾见识过的,看得他们满心惊讶。
不过,李伯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他开口,火上加油道:“与自家人抢生意当然是不该,但是,对夫人而言,她是否将‘京盛堂’当成是自家人,还是未知之数!”
闻言,雷宸飞立刻回眸,冷冷地瞅了面前的得力的手下一眼,那森寒的光芒足以教人不寒而栗,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李伯韬的视线时,滔天的怒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位大掌柜是在提醒他,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京盛堂”的本钱雄厚,当然不是不能让利,可是,若她是存心处处与他作对,弄到最后双方血本无归,那才是真正的伤害!
“祥清。”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恢复了沉静。
“奴才在。”祥清回道。
“你去替我办件事,不给个警告,怕她是学不乖了。”说完,他招了招手,示意祥清上前,附唇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祥清在听完主子的吩咐之后,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办事。
在他身后,雷宸飞闭上利眸,长沉地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那一双瞳丸宛如冰凿似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