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真的不爱她。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恨过人,所以不晓得仇恨的力量有多可怕,所以低估了仇恨,也低估了他想报复的决心。
也许……她真的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根本不认识真正的他。
如果他只是将对她父亲的恨转嫁到她身上,因此想折磨她,看她痛苦难受,这一刻他终于成功了。
她的心,已经碎得万万片,再也拼不完整。
扬起视线模糊的双眼,夏璇音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将曾经带给她幸福感的这个家,每一景每一物,每一分甜蜜,每一分快乐,都烙印在心底。
她走向玄关,不忘贴心的关掉客厅的灯,将门廊上的复古挂灯点亮。记得当初他曾对她说,会设计这盏灯,是方便她往后为他等门。
那时的他笑得多温柔,深邃幽黑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笑靥,她傻傻的以为,可以就这样幸福一辈子,跟他携手走到老。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包覆在丑陋仇恨中的可笑美梦。
走过一片光秃的院子,夏璇音停下脚步,笑著流泪地瞅了一眼,然后持续往前走,再也不回头。
二楼阳台上,齐千宇面无表情的目送那抹娇小身影离去,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痛。
他成功了,不是吗?
将夏玮明最心爱的宝贝伤得彻底,把她的心,她的爱,狠狠的踩成碎片,不屑一顾,也成功逼走了死缠烂打的她。
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伸手抚上嘴角,他发现自己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闭紧了灼烫的眼,他转过身,走出阳台,不许自己再望著她离去的方向。
“你明明爱著她,何必还要请人来演这场戏?”娇媚的女人斜倚在房间门口,一脸质疑的望著他。
“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请离开。”齐千宇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与她错身而过,顺手还将主卧房的门关上。
这个小动作却引来女人的低笑,齐千宇不禁皱眉冷睐。
“你笑什么?”
“你似乎很担心我会随便闯进你和你老婆的私人空间?假使你真的想逼她走,又何必担心别人登堂入室?”
齐千宇闻言一震,凛眸冷道:“够了,请你马上离开。”
女人笑了笑,耸耸肩,转身下楼。
齐千宇站在走廊上,一刹那竟有些颓然无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空间,如今冰冷空荡,只剩下他一人。
千宇。
他撇眸,彷佛听见那熟悉的撒娇嗓音,不禁又打开房门,走进每一处都充满甜蜜记忆的主卧室。
走到她的床位那一侧,他缓缓坐下,将脸埋入大掌里,眼底涌出一股灼热的液体。
才晓得,原来伤她最深的他,才是最痛的那一人。
原来,一直要到她心碎离去,把彼此都伤到遍体鳞伤,他才会从蒙蔽了自我的仇恨中彻底醒悟——
他,一直爱著她。
这些日子来,他早已分不清,这段充斥著无数谎言的婚姻,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伤害她的同时,他也在伤害自己,看她痛,看她哭,他的心也被狠狠撕裂。
可是恨太深,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真正的感情……
他真的,就这样彻底失去她了。
他的心,似乎也随著她的离开,一同死去。
第7章(1)
两年后
一到周末假日,宜兰的游客明显增多,许多来自北部的都会人,趁著放假来这里当假日农夫,或是踏青散步,享受繁华都市中看不见的青山绿水。
樱花小馆的生意经常是周一到周四清清淡淡,到了周五晚上便进入一个人有两双手也不够用的忙碌状态。
虽然卖的只是一般家常菜,古朴怀旧的木造店而也不算宽敞豪华,但是吃过的人大多赞不绝口,透过某些美食部落客的传扬,樱花小馆的生意近来明显更火红。
而且只要是熟门熟路的人都晓得,樱花小馆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有位美丽又低调的年轻老板娘。
“夏姊,你平常都怎么保养的啊?皮肤细得像豆腐!”趁著下午馆子里没什么客人,工读生筱乔搭在原木柜台边,两手撑著脸颊,满是欣羡的瞅著老板娘细腻雪白的肌肤。
夏璇音正忙著算账,只是抬了抬眼笑睨筱乔。“突然灌我迷汤,该不会是想预支薪水?”
筱乔啐了一声:“切,我是说真的,你居然这样诬赖我,哎哎哎,夏姊,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嗯,我确实是不够意思。上个月让你跷了三天班,没扣你薪水还多补贴餐费,这个月你已经迟到五次,我也没扣你全勤……”
“啊啊啊!夏姊,你最够意思了,我打过这么多份工,从来没遇过比你更有意思的老板娘。”筱乔嘻皮笑脸的改口奉承。
夏璇音笑弯了眼,又俯下脸继续算她的帐。她一向习惯自己动脑算账,不喜欢什么都交给电脑系统,况且,好不容易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她想更确实的掌握每一分开销支出。
“夏姊,你跟豪哥什么时候会结婚啊?”筱乔好奇的问。
“是谁说我跟豪哥会结婚的?”夏璇音一脸啼笑皆非。
“大家都这样说咩。”大家都晓得,樱花小馆的另一位股东徐崇豪喜欢夏璇音,三不五时便会来小馆帮忙。
“豪哥只是我的贵人,我的好朋友,还有小馆的股东,我跟他不可能结婚。”夏璇音摇摇头说。
“可是……”筱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璇音一记微眯的眼神堵死,她吐吐舌,赶紧转换话题:“夏姊,你都不觉得很奇怪吗?自从我们这排小吃街的地权被房东转手卖掉,房租居然不升反降耶。”
按著计算器的纤指蓦然一顿,夏璇音蹙起细眉。“是啊,真的挺奇怪的。”
当初她硬著头皮租下这间店铺,一开始小馆生意尚未稳定,还积欠了头几个月的房租,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势利眼的房东太太早将店面收回。
直到去年,房东太太说是已把这排商店街全都转手卖出,据说买家极为低调,出面签约时还派出了房产经纪人,此后,他们这些租赁的店家也多是与房产经纪人接洽。
夏璇音垂下眼睫,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的思绪仍飘回了两年前。
当时,带著破碎的心、感冒未愈的病弱身子,以及手边剩下的几十万现金,她孑然一身的来到宜兰。
为什么来这里?当时坐在火车上,心里有个荒凉的声音问她。
她对自己说:因为这里有她和母亲的回忆。母亲生病的时候一直希望能举家搬迁到没有太多城市喧嚣的宜兰,可惜事业心强的父亲就算再爱母亲,也不可能答应她。
然后她又对自己说:因为她曾经和最爱的男人来这里,度过了两人最甜蜜的假期。她无法留住那个男人的爱,也无法割除自己的,至少可以留住那些幸福的回忆。
她不敢回家找父亲……或许该说是没有脸回家。
那时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怔怔望著窗外飞逝而过的苍茫景色,隔壁座位是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初的女生,旁若无人的掏出手机播放音乐。
不确定就别亲吻,感情很容易毁了一个人
一个人若不够狠,爱淡了不离不弃多残忍……
你还是要幸福,你千万不要再招惹别人哭
所有错误从我这里落幕,别跟著我铭心刻骨
你还是要幸福,我才能确定我还得很清楚
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占据你的篇幅
明天开始,这一切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