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被风吹得刺痛,隐泛水光,嘴上却是破口大骂,气呼呼怒腾腾地半点不饶人。
马儿撒蹄狂奔,她一路疾奔进了城门,而后气势汹汹地停在高大巍峨的定西大将军府门前,一跃而下就要往里冲,却被人拦住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大将军府!”煞气冲天的阮府亲兵大喝一声。
“我是大将军的贴身亲兵,是来护卫大将军的!”她吼得比他还大声。
那名高壮剽悍的亲兵一怔,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问道:“姑娘姓苏?”
“对,我姓苏……你怎么知道?”
那阮府亲兵煞气腾腾的黑脸立时变得满面忧伤。“原来是大妹子……呃,是爷亲指的贴身亲兵苏将官,里面请里面请现正在东翼的‘随心园’治伤,大夫说这次箭伤十分厉害,中的正是胸肋处,险些就剌进心脏,还说一定得好好护理养伤,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啦。”
……是说你个守门护卫光天化日就叨叨不绝地说起关乎大将军受伤一事真的好吗?
不过向来只听字面解释、很少研究弦外之音的苏小刀一听“正中胸肋”、“险刺心脏”、“好好养伤”、“大罗金仙难救”……等等几个关键字后,不禁脸色大变。
眼底又冒出了陌生的水气,她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拱手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哥相告,我这就进去保护大将军。”
“请,请。”那名亲兵不忘大着嗓门朝里头嚷了一句:“胡管家,苏将官来了!”
接着一个比阮府亲兵还要壮硕三分的中年人气势恢宏地大步出现,在瞥见娇小秀气的苏小刀时,不禁一愣。
“苏将官?”
“是!”她立正站好,扬声应和。
胡管家揉了揉被震得隐隐作疼的耳朵,喃喃道:“静若处子,吼声如雷,果然是爷说的那样……咳,苏将官请随我这边来。”
“大将军现在人是清醒的吗?有高烧吗?伤口深不深?脑子没有烧胡涂吧?”苏小刀全无心思欣赏一路行来的大将军府景致,跟个娘们似地叨碎追问。
“爷……呃,不大好。”胡管家保守地回答。
她脸色又是一阵白,心下越发揣揣不安。
没事没事,只要人没死,就算缺胳臂断腿的,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就好。
苏小刀嘴里念念有辞,听在乃是暗卫出身的胡总管灵敏双耳里,真是滋味复杂。
大少爷的眼光真……好。
穿过重重庭台楼阁,胡总管终于把她带到了一座飘散出浓浓药味的典雅园门前。
“爷就在里头,刚刚喝了药睡着了,苏将官进去时请放缓脚步,小点声,莫吵醒了他。”胡总管叮咛。
“是。”苏小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地举步跨过门槛,蹑手蹑脚地接近那个静静躺在红木拔步床上的沉睡身影。
她怔怔地站在床边,心底莫名乱絮如麻起来。
他……瘦了,而且脸色好苍白,眼底下也是暗青一片,躺在那儿半死不活的样子真的好陌生,好……碍眼。
而且她从来没见过一向笑容满面的他,这么憔悴无力的模样,害她真的好不习惯,心里好……怪。
她呼吸有些急促,冲动之下,小手急急探过去轻压他颈际的脉搏,在确定了脉搏仍跳得沉缓有力时,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跳得还挺欢快的,看样子是不容易死了。”
苏小刀自顾沉浸在幸好他没事的思绪中,未曾察觉到正在“沉睡状态”中的俊美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怪了,这么大的将军府,怎么连半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她终于有心情注意到其他了,奇怪地四下查看了一下,随即又自以为恍然。
“啊,肯定是怕丫鬟们笨手笨脚不会照护,所以才需要我这个专业的贴身亲兵出马啦!”
不知哪儿突然冒出了一记类似噎到或喷笑的细微声响,她疑惑地回头,可床上的阮清风依然昏睡不醒,偌大的寝房里也无其他半个人影。
唔,刚刚应该是幻听吧?
苏小刀看着一旁的红木架上有盆清水和巾子,于是主动地打湿了巾子拧干,然后回到床边坐下,折叠成长条状的巾子搭在他的额头上。
并没有在发烧的阮清风被这冷巾子一触肌肤,不禁哆嗦了一下。
“大将军,你醒啦?”她眼睛一亮。
他紧紧闭眼,继续呈装死状态。
“怎么还不醒呢?”她眸光一黯,又有些郁闷起来,小手托腮嘟囔道:“阿爸说受刀兵之伤的人不能睡太久的,有的睡着睡着就咽气了……哎,该怎么办才好?那我到底要不要把他叫起来?可管家又说不能吵他,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吵他的情况下把他叫醒?”
哎哟,小人儿嘟嘟囔囔困惑懊恼的小模样儿真可爱……
双眸沉沉紧闭的阮清风面色不自觉地舒缓温柔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尤其小人儿坐得离他如此近,近到他可嗅闻到她身上香胰子清新的幽然芬芳,还有她特有的甜甜软软香气,其中夹杂着一丝香汗淋漓的诱人气息……
阮清风觉得自己真的是入魔太深了,否则怎么光是她坐在他床边,他就情不自禁硬了呢?
真真是他命里的劫数、冤孽、天魔星啊!
就在阮清风感慨命运的当儿,一只香软的小手忽然在他胸膛游移磨蹭了起来,惹得他胸肌一个抽紧,整个人险些惊跳了起来。
小小小人儿你你你在干什什什……
他总算及时想起自己正在“昏睡”,强自抑住了蹦起来的冲动,只能咬牙死死忍住被那惹祸点火的小酥手在胸口一阵乱摸……她是合理地在检查他的伤口……暧昧诱人举动。
那只小手甚至把搭在他身上的绸被往下拉到了他小腹间,而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外袍,然后是薄薄的中衣,最后胸膛一凉,他上半身几乎被剥个精光!
他暗暗揪紧身下的床褥,只差没有紧咬下唇,露出含羞带恼的神色……轻薄!
这活生生就是轻薄!
可为什么小人儿调戏的指尖只在他缠绕伤口的布条上摸来摸去呢?还有其他“袒裎相对”的地方需要她轻怜蜜爱的照顾啊。
他憋得满头大汗,苍白脸庞不知几时已红透了,越发显露出唇红齿白妖娇倾国的祸水男色来。
还好苏小刀正低着头专心检查他胸口的伤,研究布条捆得扎不扎实,有没有渗血之类的严肃问题,要不光是见他一脸媚态横生的模样,还不立时穿帮?
此时此刻,阮清风忽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还自己往坑里填沙的无比后悔感。
他“千方百计”地中箭归来,最后生生折磨到的是谁呀?
正在哀怨间,他感觉到衣衫又一层一层被穿了回去,一股怅然若失的深深失落感油然上心头。
“大将军醒来后应该会想喝粥吧?”小人儿又自言自语,嗓音柔软得让人怜昔。
刹那间,他所有的悲愤之情又一扫而空,心窝暖呼呼了起来,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满足喜悦欢快。
向来想啥到得干啥的苏小刀又咚咚咚地忙跑出去熬粥了,直到那蹦跳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阮清风睁开了精光闪闪的凤眸,志得意满地笑开怀。
虽说是万年老招,可苦肉计还是很管用的嘛,哈哈哈哈!
第7章(1)
俏冤家肖春鸭,绿波水底暗个儿划,千方百计缠人来,化做依依婉豆儿荚……
在适当的时间“苏醒”过来后,阮清风就开始了他无比美满的养伤生涯……呃,撇开得冒死吞下苏小刀亲手庖制的,堪比当世十大毒物的“爱心粥水”之艰难任务不提的话。
“饱了。”他咽下最后一口据说是鸡粥的糊烂之物,对着她挤出了一朵满足感动的笑意——真不容易啊,这次他的胃没有抗议得十分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