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妳要我忘记可怜的孩子?」
「不,水湄,他还不是妳的孩子,而只是曾经存在于妳体内的一个个体而已。
水湄,我担心妳藉由孩子而不停的自我折磨。」玉娴脸色一整的直视水湄。「妳为 什么不把妳的心怒完全发泄出来呢?我观察妳很久了,我发现妳把所有的痛苦都往肚子 里吞,然后用孩子的事来折磨自己,用以转移妳对别人的愤慨。」
「我没有!」水湄毫不犹豫的否认着她的说法。「我没有什么愤怒需要发泄或压抑 ,我没有折磨自己。」
「是吗?就拿裴星五年前对妳的伤害来说好了,难道妳不愤怒?对铭雍的死呢?失 去孩子?我不相倍妳到这些都没有感觉!」
「我……」水湄很快的偏过头去,她眼神迷乱的颤抖着身子。「我没有……是我不 好,这一切都是我不好。」
「水湄?」王娴诧异的仲子去碰触她,但见到水湄的样子,她反而缩回手,只是静 静地坐在一旁。「水湄,说出来,把妳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我在这里陪妳。」
水湄似乎从很遥这的地方神适回来似的,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伴随豆粒大的泪珠奔流 不止。「都是我不乖,所以爸爸跟妈妈不要我,他们甚至连死都不带我一块去;都是我 不好,所以裴星他不要我,铭雍也不要我,甚至……甚至我的孩子也…也不要我!」
「不,水湄,这些不是妳的错!」玉娴感慨的拥着水湄。「不是啊,水湄,那些并 非是因为妳而发生的事,生离死别本是人生难以定论的啊!」
「……我不该那么不小心的,我应该小心一点的;但是,我……我却没有保住我的 孩子,玉娴,这一定是上天在责罚我。因为我曾经恨过他,我恨我自己,恨我的孩子! 」水湄慌乱的猛摇着头。「我曾经恨过他,因为他的存在使我不能了无牵挂的去死!是 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我渐渐地变上我的孩子时,老天爷要带走他来处罚我曾 经有过不好的念头?是不是?玉娴,是不是这样?」
长长地叹口气,玉娴拍拍她的背。「嘘,水湄,把这杯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不 要再去想了。」
水湄声嘶力竭的就着玉娴端着的杯子,慢慢地噢饮着牛奶,她张着异常晶亮的眼睛 骨碌碌地注视着玉娴。「玉娴,妳不会离开我对不对?玉娴,不要离开我!求求妳,所 有的人都离我而去,妳……」
「我不会离开妳的,水湄,妳忘了吗?我们可是最好的姊妹,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呢?」玉娴扬起眉微微一笑的说道。
水湄眨了眨眼睛,试图甩甩头,但她的神智逐渐的有些不清楚。「对……玉娴…我 ……我们……」
玉娴轻手轻脚的为水湄盖好被子,然后在凝视着水湄显得异常安详的睡容之后,她 叹着气的拿起电话。
「水湄,也该是妳从自己所设的苦牢中出来的时候了,只是,我怀疑妳愿意走出来 吗?」她看了眼墙上的壁钟,沉吟了一会儿才拨下那个号码。
第十章
电话声又再次响了起来,裴星动也不动的盯着电话。会是谁呢?会是水湄吗?
不,如果是水湄,她何须打电话,她会直接回来的。已经一个星期了,自从那天她 在风雨中开着吉普车疾驶而去到今天,过了七天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在纽约的那些日子就是地狱的显形,但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跟 这种茫然的痛苦相比,那段日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那时候虽然见不到水湄,但他知道水湄有人照顾呵护着,知道她过着安稳的日 子,使他可以安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但是,现在……水湄躲起来了,在医院中带给 他如此大的震撼之后,她却让自己消失了。
我的孩子……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试图让辛辣的液体狠狠地将自己麻痹。酒液顺 着喉咙一路的烧到胃,他视而不见的盯着面前铃铃响着的电话。
在那个风狂雨骤的夜晚,他发疯似的到处找着水湄,吉普车在街上被找到了,但水 湄却失去了影。相对于李省风夫妇的忧心,裴星只觉得自己正在地狱中煎熬着。
怀着满腹的疑惑,他直接找上几乎整天关在佛堂里的瑛蓉。他知道她不会骗自己, 为的是什么他也不明白,但在看到她安详的举止之后,他了解自己所一直欠缺的是自母 性的爱,也是他所汲汲追求的。
「裴星,给水湄时间。」瑛蓉将手里的念珠不停的转动着,她坐在蒲团上,盘腿的 姿势像朵莲花般的优雅。
「为什么?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难道你们都不担心?」裴星像头暴躁的熊 般,在她面前踱来踱去。
瑛蓉停下转动念珠的手。「坐下来,裴星。」
「我坐不住。只要一想到水湄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我……我……」他颓丧的连连朝 空中挥出猛拳。「为什么?为什么水湄要不告而别?难道她不知道我会担心?」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难道当初的水湄就不会担心?」扬起眉,瑛蓉轻 轻地说。
彷佛被针扎到的汽球,裴星泄气的望着兀自念着佛号的瑛蓉。「妳是说水湄在报复 我?」
「我想不是,水湄不是个会记仇的人。我想,她只是一时之间还走不出自己内心的 痛苦。」
「痛苦?」裴里目瞪口呆的样子,像个困惑的小孩。
「裴星,告诉我。你真的那么恨你李伯父?」瑛蓉站了起来,在香炉中添了些新的 檀香块,便室内迷迷蒙蒙地充满了檀香的味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纳闷,当初我们收 容妳是不是做错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们不把你接回来,是不是就可以避开这 一串的悲剧?」
裴星霍然转过身子,看着妇人眼中的泪水。「我……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答 案。我从小就在别人的讽刺奚落中长大,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父母的死跟李省风是绝对 有关系的!」
「是吗?裴星,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的失和并不是我们这成的。当初你李伯父的 出发点并没有恶意,他不忍心看到你那对优秀的父母被现实所击败,所以他才会出面… …」
「不要再说了。伯母,妳到底是想说什么呢?」裴星用手搔着杂乱的头发,走过来 走过去的有如陷阱中的困兽。「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水湄,她把车子扔在马路上,也没通 知我人在哪里,我简直……简直快疯了!」
「裴星,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带给水湄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在你刚走的那阵子,水湄 曾经想自杀过?」
「自杀?」裴星吓了一大跳,马上坐到她身旁。「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好端端的 会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
瑛容深深地看他一跟,将手放在裴星有些不稳的手背上。「裴星,真的认为水湄肚 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想起水湄如梨花带泪般的倾诉,他语塞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说,我……」
「裴星,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跟水泥的事吗?事实上你每晚溜进水湄房间过夜的 事瞒不了我们多久的,但是我们并不想揭穿,为的是什么妳明白吗?
「因为我们了解水湄并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原则,所以我们其 他人都装成被你们瞒在鼓里般的不知情。」瑛蓉感慨的叹口气。「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李伯父决定尽量早些让你踏进松彦的干部圈里。你常埋怨你只是被安插在那里领干 薪的废物,却从没有体谅过你伯父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