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水湄视而不见的望着外头翁翁郁郁的树林,在前方有几 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
行过小镇后,车子商住更狭窄的小路前进。水湄可以感受到裴星那充满了刺探的目 光,但她故意装做没看到。没错,我想起来了,这里是通到那栋小木屋的路。
那栋小木屋是被人弃置在那里的原住民房舍。
有一年的暑假,他骑摩托车载她来过。他们在小木屋中过着甜蜜且无忧无虑的三天 ,在那三天之中,除了彼此,他们不去想任何人、事、物,只想牢牢地守住彼此的身心 ,那是他服役前夕发生的事。他们疯狂的爱恋着对方,冀求用自己所能奉献的一切,为 彼此的青春做脚注。
唉,那狂野而热切的回忆直到此刻都还会炙痛我的心呢!水湄无言的低下头,滚然 的回想那似乎已是前世般的青春韵事。
愈来愈接近小木屋了,水湄看着那棵大榕树,树下不知何时盖起了几栋小屋,其中 一家是杂货店。她记得很清楚,顺着这条路再往上走约半小时,小木屋就在那里。
她看着坐在杂算店门口的少妇,深刻的五官说明了她原住民的血统,在车子停妥之 后,她朝水湄他们露出了羞涩又友善的笑容,摇摇晃晃地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好,需要买些什么吗?」她用带着浓浓腔调的国语招呼着他们。「裴先生, 原来是你。」
水湄走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少妇已经是将临盆的准妈妈了。
「我要一些矿泉水跟火柴、蜡烛。」裴星说着已径自从杂货店的棚架问捡取他所说 的东西。
「妳一定就是裴星先生的太太了。他说你们要到山上的小木屋度蜜月,我先生已经 去帮你们把小木屋打扫干净了。」少妇对水泥昂贵但与用道环境格格不人的衣着多看了 几眼。「这两天会有台风要来,所以武胜,武胜是我先生,他把屋子打扫过后也钉牢了 。」
「淑萍,真谢谢妳跟武胜了。你快生了吧?」裴星将他所选好的东西拿给少妇,并 倚在柜台和她闲聊着。
「预产期是下礼拜三,我明天就要下山到我娘家待产了。因为台风一来的话,汉水 涨起来会将吊桥淹没,那就糟糕了。」淑萍说着看着水泥,露出觑蝴的笑容。
「你太太好漂亮,可是她穿的衣服到晚上会冷,而且不方便。」
水湄还来不及搭腔,裴星已经揽住她的腰,笑着向淑萍道谢。「我已经帮他准备好 了。武胜呢?」
「他带一队登山的人从出的另一头下山,因为台风要来了,所以登山队的人决定提 早下山,武胜明天早上才会回来。」淑萍微笑的将要找的钱交给裴星,但裴星却将钱再 推回她手中。
「留着吧,算是我谢谢武胜为我打扫和整理小木屋。你们不是正在募捐钱要盖个小 教堂?」他拉着水湄往外走的说。
「那就谢谢你了,裴先生。」淑萍欣喜的将那些钞票和零钱全塞进那个写着募款箱 的奶粉罐中。
裴星微微一笑的发动车子,朝淑萍挥挥手之后,便一路颠颠皱皱地朝山上而去。
「妳是打算在车上等我抱妳走进门槛是吗?」裴星打趣的看着嘟着嘴坐在车上的水 湄。「其实这是很可爱的习俗,我一点也不反对……」
水湄推开他,自行走进小木屋。她一进门就后悔了,因为这里充满了那个夏日激情 的回忆。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她带着感伤的心情环顾屋内所有的摆设,如此的告诉 自己。
裴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水湄的表情。他一边搬着阿霞姨为水湄整理的行李,一边仔 细观察水湄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
天上的诸神明啊,求求神们一定要垂怜我谦卑的祈求,只要一点点,我只求水湄能 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动。因为我已经是黔驴技穷了,对于她满心的戒备和疏离,我已将 无技可施了。
这是我最后的一招了,请赐子我奇迹吧!为了要找回她的爱、挽回她的心,我宁可 出卖我的灵魂,只求她熊和我再续前缘啊!
他扭开电灯,看来这是武胜为他们拉的电线,因为他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这小木屋 仍和五年前一样没有电力,也没有自来水,只有屋旁有个小水洼蓄按着自山涧问流下的 山泉水。
但现在屋里有自来水和电灯,看来武胜也花了好一番工夫的了。他将那些行李和刚 才在杂货店真的东西都放在室内唯一的竹桌上,双手抱在胸前的看着沉默的站在那里的 水湄。
「妳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要跨前一步,端详着她脸上那刻满了脆弱和感伤的线 条。
「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你明明知道这里对我的意义。」她闭上眼睛呢喃着。 「在我年轻的生命里,这里是我的圣殿。我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你,还有我的爱情。你为 什么要带我回到这里来?」
「因为,」他捧住水湄的脸,认真的看着她。「因为我明白这里对我们两个人的意 义,我要找回属于我们之问的一切,妳懂吗?」
水湄候的睁开眼睛,眼神中是那种掺杂了绝望的哀凄。「裴星,不可能的,过去的 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像我们永远也回不去当初的青春年少一般!」
裴星重重地叹口气。「这留给我操心就好。现在妳先去把妳身上的衣服换一换吧, 待会儿天黑得快,山上湿气重,会冷的。」
水湄从行李中找出棉质衬衫和牛仔裤,闪到屏风之后换衣服。面对他如此的温柔, 她非但没有那种浪漫的感觉,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惶恐。就好象吹着泡泡的小孩,因为 知道泡泡的稍纵即逝,所以总是揣测难安的面对他,深怕他的存在又将如镜花水月般的 转眼无。
裴星沉默的将所有的食物连着那个小型的野餐用冰箱提进屋里,放在靠近大门的角 落,打开野餐提篮,他不禁要为阿霞姨喝采,因为她所准备的食物大概足够喂饱一支饿 狼般的足球队球员了。
水湄还是那么的冷淡,从她刚才的表现看来,似乎她们未被感动。但是没关系的, 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像是要被哀愁所淹没般的柔弱又冷漠,但是 我向自己也向天向地发誓,我一定要使她回复当年我们相恋的欢颜。
见到了水湄我才知道这些年支持着我不停工作的目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她。即便是 在获知她嫁给了铭雍的消息,我还是没办法将她自我心中连根拔除。说来可笑,当失意 的我走在纽约街头而遇到松彦中的外派干部时,我还装着一副漠然的样子聆听这个消息 。但回到那鸽笼般的栖身之所恃,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正在淌血。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 听到有关松彦的传闻,但我真正在意的不是那个家具王国的兴衰,我在乎的是这个女人 ,这个曾与我生命的前半段紧紧相系的女人。
打开野炊用的酒精炉,他熟练的烧着开水,思绪却一直围绕着屋内的另一个人打转 。
换好衣服的水湄没有吭气的坐在床畔,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个忙碌的张罗着他们 的食物的男人。
他改变了好多:水泥带着新奇的眼光不停的观察着他,以前的裴星别说是烧开水, 连要他自己倒杯茶都不太可能,因为在李家仆佣成群,他向来都是过着饭来张口、茶来 伸手的大少爷生活。
其实谁能没变化呢?五年不是段短暂的时间,谁又能说自己不会改变?即便外表没 有太多变化,心境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