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妳,说到这三个宝贝学生,我还真有点担心。他们的成绩不顶好,但也差不 到哪里去,就是大而化之粗心大意,尤其是土豆,他是大起大落的人;二呆是迷糊,看 题目老是不求甚解,有时不是多看,就是少看了几个字;至于田鸡,唉!他是那种你不 逼他,绝不会自己拿书看的人,他的时间不是用在打电动,就是看课外书籍。」维场边 收拾着牛皮纸袋放进他的公文包,边检查门窗的说着。
红绫带着微笑,听着他分析土豆他们的个性,看他如此精确的说出他们的优缺点, 红绫更加佩服的望着他锁着门窗的背影。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认真的在带学生!她暗自的 在心中评论着。
即使不提她自身的经验,从念国小开始,她就碰到一些只把利益摆在前面的教师。 有的家里开米店,有的家中开杂货店,于是乎把学生家的民生采购都纳为他们的势力范 围了。最多的还是在家中开班为学生恶补,在那些教师的心目中,学生只有两种--好 学生跟坏学生,区分的方法则是以有没有上他家恶补为分野。
于是在那些年代中,学校里永远只分为两个集团:一边是家境较富裕,能不时送礼 给老师,或参加恶补的学生所组成的「好学生」:另一边则是家境贫寒,或者没到老师 家恶补的「坏学生」。
由于在自己求学岁月中所受到挫折感,及对那些汲汲于名利的教师反感,虽然喜欢 为人师表的生活,但是红绫选择了家教班,在家教班里所有的学生,都是为了要使成绩 更进步而来。没有人会强迫他们买任何东西;在此任教的老师们,也不会以利益来区分 学生的等级。
很可悲的一件事实,就是孔老夫子所提倡的有教无类,大概只有在补习班中看得到 ,虽然学生的来源是以交钱与否为区分;但在学校里,交同样钱的学生,不也被大人们 以「升学班」与「放牛班」来分隔呢?
「你一定是位好老师。」红绫和他走在夜色笼罩的校园中,突然有感而发的对他说 。
「哦?土豆他们没告诉妳我是如何残暴的用藤条抽他们,或是罚他们抄课文?」维 扬大感意外的说:「有个学生的家长偷偷的告诉我,在她女儿的日记里,天天都把我骂 得狗血淋头,永世不得超生呢!」
红绫莞尔的大笑。「还好啦!土豆他们最常说的是你有双透视眼,连他们躲在竖起 来的课本后面打瞌睡、偷吃便当,或是打电动你都会知道。但是我听得出来,其实他们 很敬重你。」
维扬闻言仰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噢!那三个小毛头,其实我何必用透视眼, 他们所说的那些小把戏,哪一样我以前没有玩过?我都是过来人了。」
他说着拉开了银灰色轿车的门,让红绫坐进去,然后自己才坐进驾驶座。「我知道 有家小馆子,老板娘的家常菜很不错。」
「嗯!客随主便。方老师,我觉得你跟学生们很亲近,从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
「可能吧!在他们这个年纪是最苦闷的时候,不仅要面对生理上的变化,还得应付 沉重的联考压力。我明白他们之中有些人对我心生畏惧,或是天天咒骂,但那都是暂时 性的,我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协助他们考上好高中的工具,是个跳板。」维扬开着车, 把自己的理念娓娓道来。
「唔,你的观感倒挺特殊的,一般人都会说要作育英才、传道、授业、解惑之类的 。但终归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只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红绫淡淡的说道:「 当初我要顶下补习班时,所有的人都说这年头补习班赚钱很容易.但我从没有那种想法 。凭良心说,我只是想要有个地方,可以让爱念书的孩子们可以认真的读书的地方。赚 不赚钱倒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将车停在巷子口,维汤和她并肩的朝那家小吃店走去。他抬起头看着闪烁的星斗, 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很任性的占领了他所有的细胞。
这一路走过来,听她侃侃而谈使他感到有些惊讶,原来竟有人的理想和自己是如此 的接近。比起自己那些经常鼓起三寸不烂之舌的要学生补习,或以权威要求学生买一大 堆参考书籍的同事,这位曾小姐的观念反而更能和他密切的沟通。
***
红绫抱着一大袋的书籍站在巷口,向坐在车子里的方老师挥着手。吃完饭之后,她 即说要去买五折书,而方老师也说他想去看看,于是乎两个人又一起去逛书展。
心里明白他是在找机会、找借口延后道别的时间,红绫并没有点破他的动机。老实 说她乐得有个人帮忙她提那些厚重的书,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里也有些舍不得打断自 晚餐时即融洽尽兴的气氛。
这年头要找个可以好好聊天的对象并不容易,尤其是彼此都是在从事教育方面的工 作。
她可以听他说些学生在学习中所碰到的情况,和他化解的方法;她也告诉他一些有 关学生反应学校教育的缺失。
坚持不让他送到门口,等到他的车消失在远处之后,红绫才抱着今晚的战利品走进 家门,一进门她就见到母亲、大姊、二姊都在看电视,在大姊的身边还坐了个矮胖黝黑 、微秃的中年男子。
「我回来了。」红绫将书放在茶几上,迫不及待的翻着新买的书。「二姊,我买到 了乱世佳人五十周年纪念的彩色画刊了,还买了些园艺跟美容方面的书,妳要不要看看 ?噢!我还买了几本食谱。」
「食谱啊!现成就可以迭给大姊,她一定用得着的。」红娘翻翻那些书,神秘兮兮 的说:「大姊要结婚啦!」
「真的?跟谁?」红绫诧异地转向一脸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红叶。「大姊,妳真会保 密,我怎么都没听妳说过?」
正在翻着农民历的友昭拿下她的老花眼镜。「朱轼啊!下个月十二号跟二十五号都 是好日子,你看哪一天比较好?」她说着将农民历递给朱轼,朱轼却马上传给红叶。
「红叶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他含情脉脉的望着红叶说:「只要她高兴,我什 么时候结婚都没问题。」
听到他所说的话,红娘跟红绫面面相觑,因为红叶是有名的女强人,任何事由她办 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听到有人对自己那个女暴君般的姊姊如此温柔体贴,她们还是 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他不怕红叶使他变成「妻管严」吗?
但更今她们跌破眼镜的是--向来做事干脆俐落、精明能干的红叶,却一反常态的 依偎在朱轼的身旁,小鸟依人般的用异于平常的温柔语气说话。
「我没有意见。朱轼,这些事都由你做主就好了。」红叶将农民历又推回朱轼手中 ,她自己则是迫不及待地翻着红绫所买回来的食谱。「唔,妈,明天开始我要学煮菜了 。我到现在还是只会煮粥、下水饺,连荷包蛋都煎得不好。」
红娘跟红绫半开着嘴,看着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大姊。三姊妹中红叶是最痛恨进 厨房的,也因此她连煎个荷包蛋都能煎得支离破碎,或是焦如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