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太阳已经下山了,要办公事就得在桌上搁一盏小小的豆油灯,火苗随着从破窗户吹进来的风飘呀飘、摇呀摇的,快断气似的看得人直叹气。
同样,正登名造册的曲庭兮也被眼前一脸惬意的佳人气得快断气了。
本来说得好好的,先跟他到自己屋里歇息一会,再领着她去镇子里逛逛,顺便会见一下街坊四邻......但在那票女人冲出来包围他之后,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溜之大吉了。
他怕她人生路不熟,又怕她生气,心里七上八下的,还发动镇上的群众四处找她,她倒好,安安静静地跟在酒坊老板后面,娉娉婷婷地招摇过市,一点没有不熟的样子。
最后还是如意客栈里的牛小妹跑来给他通风报信,镇上突然来了个美人儿,神丽如花艳,神爽如秋月,反正美得不像真人!
他马上意识到,那个美人儿正是溜得不见人影的盈兰若。
她是怎么跑到盘古酒坊,又怎么跟古老板勾搭......不,遇上的,他倒是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如今让他大大不爽的是,这丫头,居然跟古老板一脸熟络,这,完全不像她的性子!
曲庭兮心里闷哼了一声,不悦地瞧着眼前的两人。
男方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妇方端庄娟秀,风姿绝美,当男方侧目悄悄打量她时,她会轻垂螓首,抿嘴轻笑。
美人就是美人,她不笑的时候,就已经让对方怦然心动了,这一笑,羞怯又绝艳的模样,清雅恬静的身姿,高贵秀美的气质,简直把对方的心脏病都搞到发作了。
搞什么名堂?这古老板,不是年前才死了老婆?这么快就见异思迁想第二春了?那一脸怀春样,哪怕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呀!
曲庭兮扼腕长叹,眼前的场景,分明是他先设想好的,可现今,女主角没变,他这个男主角怎么就被临阵换将,改为盘古酒坊的古老板呢?他想不通啊!
第5章(1)
是夜,静谧而沉默。
镇上的更夫已经敲过三更的梆子了,盈兰若才梳洗过后,脱鞋上床,熄灭拉住,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她在乌龙镇上已经度过了十三天,白天她都待在酒坊里工作,到了晚上就回到古老板替她租好的房子。
这房子独门独户,只住着她一人,十分清静。左邻是木匠,右舍是个牙婆,离城镇曲账房的家大概只有两三百米,那片地势较高,她站在院里,还能望见他家的屋檐。
木匠的老婆袁嫂子和牙婆郝双喜都是爽直热情的人,一回生二回熟,时不时会来串串门、聊聊天,或者询问她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更多的时候,是谈论镇上的八卦新闻。
“咱们这镇上有个镇委会,镇上大小事情都由镇委会当家,镇委会里头,有个天大地大老娘最大的客栈老板娘,那真是咱们妇女同胞的楷模呀!”袁嫂子喝着茶,向出来乍到的她介绍镇上的情况。
“原来如此。”兰若仍然话不多,但相较起来时已经开朗了许多,不笑时,俏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可如画的眉宇间已添了不少神采。
在古老板的引见下,她已经亲自登门拜访过老板娘了,她没料到,众人嘴里那个说刻薄话,做厚道事,办起事来风风火火,说起话来简洁明了的姑娘;这镇上名望和声望都特别大,也似乎很能服众的老板娘,其实很贪杯呢!居然能沿着墙角根儿下关酒槽的香味闻得乐不思蜀,十足小孩子脾性。
这镇上的一些人,简直是奇货可居,老板娘是,他也是,盈兰若悄悄儿想,小脸忽地一热。
“咱们的镇委会里头不止有个妇女楷模,还有个妇女杀手呢!”郝牙婆边嗑着瓜子边笑嘻嘻地说。
“什么妇女杀手?”她不解的问。
“就是曲账房呀!”
“他?”
“是呀,你才来没几天,不知道咱们镇上那些未婚的姑娘们都给他成立强大的粉丝团了,团名就叫‘蛐蛐’。”
蛐蛐?还蟑螂呢!盈兰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们不觉得咱们曲账房身上,有一股子大户人家出生的气质吗?真是迷死人了,明明穿的就是粗布衣衫,吃的是五谷杂粮,怎么看来看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呢?”袁嫂子继续叹息。
“该不会是家道中落,才到咱们这来藏身的吧?咱们镇上昔日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少。”郝牙婆猜测道。
兰若抿着嘴笑,不答话,她可是知道那家伙家里金山银山,有钱得要死,怎么可能家道中落?
“就算家道中落也没什么关系,仅我手上,就有镇上的好几户人家,要想替自家闺女跟他说亲呢!”
“说的是,这曲账房年纪也不小了,眼看人家皇甫先生都当爹了,他怎么一点也不急呢?”袁嫂子好奇地问。
“眼光高呗,放眼望去,这全镇上下能配得上曲账房的,屈指可数哦,”郝牙婆边说边真的伸出五根手指头,“依我看,绝对不超过五个。”
“哪五个?快说说。”袁嫂子一下来了精神。
“客栈的老板娘、绣庄的酒窝妹、天仙道观的花大师,豆腐店的杜小姐,”郝牙婆说一个掰一个指头,最后,以食指笑眯眯地指向盈兰若,“还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兰若失笑。
“是呀,曲账房这几天有事没事总在酒坊里跑,好像还揽下了那里的账目。”
“他本来就是账房呀!”帮忙酒坊做账,不是他应有的工作吗?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账房,马家铺子里一大半的商铺想高新聘请他,开价都开到一个月一百两银子了,他硬是不同意,现在这世道,一两银子都难挣,不知曲账房是怎么想的……”袁嫂子劈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不错不错,一百两银子曲账房不干,咱们镇上,请他去管账的,出价最高的也就是元记当铺和绣庄了,也才二两银子,嘿,曲账房倒是忙得不亦乐乎。”郝牙婆直乐。
“唉,搞不懂啊!”两人异口同声,叹为观止。
这人也太怪了吧,兰若听得直发怔,这些日子,总是一回头,一转身,她就能发现那个一脸自信飞扬的俊朗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伫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猛看,看得她莫名其妙又脸红心跳。
她从来不想麻烦旁人,现在她也靠着自己的努力适应起了这里的生活,那他还在打什么主意?他应该没那么闲,难道他还惦记着她的酒经。
不怕贼偷,就怕被贼惦记,这样一想,兰若就悻悻然了。白日里,她靠着回忆先将各类酒试酿一部分出来,到了晚上回家后再抄录到纸上,一心一意想尽快还清欠他的这笔债。
这人,确实是怪,他虽然天天到酒坊里去,可没有没有跟她交谈过一句话。
在酒坊,他要嘛跟古老板谈论账目的事,要不就是站地远远地瞧着她,就算只是这样,镇上也能将把她拉进候选人队伍里,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我跟他……嗯,不太熟。”兰若心虚地嗫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听说花大师也快嫁了,这可又少了一个人选。”郝牙婆说:“自从你来了,咱们镇上没娶老婆的少年郎都一个个非常亢奋,你知道不?他们还选你当咱们镇的镇花了耶!”
“呵呵。”袁嫂子听到这种形容忍不住捂着嘴笑,笑完突然问:“我看,古老板也对你有意思,一个大男人,一见你呀那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