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到底上哪儿去了?……莉桐信心再强,也强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现在倒是她想临阵脱逃,不玩这场王族婚礼的游戏了!
爹!大弟!我想回家了啦……
“我说好嫂子!你为何缩在一角呢?新娘子理当大大方方坐在床沿中间,怎么你却活像受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我们这群善良又亲切的亲友们哪里对不住你了?”
听这声音清若银铃,话中却字字讽刺,莉桐明知是对方刻意在捉弄她,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串如天罗地网般的问话。
“亭兰,你别逗她了!人家新娘子出身贫寒,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就别再拿你那张伶牙俐嘴挖苦人家吧!”
亭兰?是思麒的妹妹亭兰格格?莉桐记得嬷嬷们曾在闲聊时提过,说思麒贝勒是如何“整治”他娇生惯养的宝贝妹妹,硕王爷与硕福晋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却被他克得死死的。这口怨气,亭兰格格应该不至于笨到把它出在思麒身上,所以莉桐今后的处境想必……
你就自生自灭吧!苏老翁的叮咛又闪进莉桐脑中,原本心头只不过凉掉半截的她,此刻则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冰柱美人”。
“我大阿哥去哪儿了,你倒是说呀!”亭兰悦耳的嗓音颇具威胁性。
“去问思麒贝勒吧!不管他人在哪里,最清楚的莫过他自己了。”莉桐怯生生的透过头巾挡回了亭兰锐利的问题。所以说狗急了也会跳墙嘛!
“哎唁!亭兰,你这箭锁被人接下来呷!”旁人嬉闹了起来,似乎打算煽风点火、助阵到底。反正难得的好戏是不看白不看!
“呵呵……”亭兰不怒反笑,让莉桐全身寒毛刹那间都紧张的“起立致敬”。“好嫂子,看来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我这就差人去把大阿哥逮回来,省得嫂子独守空闺,看得教人好心疼啊!”
“多……多谢亭兰格格。”
“呀!怎么这么称呼我呢?咱们今后可是姑嫂了,瞧你方才的语气活像下女向我叩谢隆思似的。”亭兰笑吟吟的牵起莉桐瑟缩的小手,“叫我亭兰就可以了!”
“是啊,大少奶奶。”一旁起了个男声。“‘亭兰格格’是下人们对她的称呼,咱们硕王府的亭兰格格是出了名的不拘小节、豪爽率直,只要和她谈得来、合她意的人,经她允许都可直呼她的名讳。”
“可真是‘皇恩浩荡’啊!”另一个声音戏德的说着,惹来满室笑声。
不知道亭兰是真心向她示好,还是背后别有用心,莉桐只觉得如履薄冰,随时一个不小心,哪怕是说错一句话,就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嫂子,你不高兴吗?”亭兰突然问道。
“我……我没有……”
“是吗?”亭兰关切的说着,“可是你一直低头不语,尽是我一人在叨叨絮絮,莫非你嫌我太聒噪?”
“不……没有……”
“嫂子,那你是喜欢我?”
“啊……对!我……”莉桐哪有胆子敢说不!现在局势全由亭兰掌控,只等莉桐掉进陷阱里,谅谁也逃不出去!
“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喜欢我,总觉得你像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亭兰这厢可吃定她了。光凭她娇声委屈的柔软语调就够令人怜惜不已,更何况她贵为格格,如此的热情亲切、放下身段,却换不到莉桐相对的回应。可是莉桐隔着头巾要如何让亭兰“感觉”到自己喜欢她?就算没有头巾阻隔,莉桐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亭兰突来的友善。
反正说来说去亭兰就是有办法营造出“都是莉桐木对”的情况!
“这……”莉桐面对如此难以捉摸的小魔女,舌头早已自动打结。
“我刚才只是闹着你玩的嘛,嫂子!我已经差人去找大阿哥了,你还会怨我顽皮吗?”亭兰像是小女孩般撒娇问道。
“不是的,我……”
“你就只会‘不是’、‘没有’、“我我我’个没完没了,你根本就是不想面对我的一片心意,只会闪闪躲躲的逃避我的诚意!”亭兰开始发起大小姐脾气。
“我说亭兰呀,人家新娘子披着头巾怎么‘面对’你的心意嘛!”在一旁观战的人突然开口说道。
“啊,对!都是这头巾遮掩住我们姑嫂的情谊,也难怪我老感觉自己是在唱独脚戏,因为我一直见不到嫂子的表情啊!”亭兰豁然开朗的拍掌说道。
“那就掀起头巾来吧,大少奶奶!”众人开始步喝。
“对呀!新郎不在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闹洞房!
“也好让亭兰见见你吧!她期待见你这嫂子好久了,就让她高兴高兴吧!
“掀呀!掀呀!”
众人的呼声愈来愈热烈,此起彼落,莉桐则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下子是逃不掉了!
“嫂子,你就掀起头巾来吧!大家都好想看看你,我也好想快点和嫂子打照面,促膝谈心。”事兰快活的催促着。
“掀头巾呀!掀呀!”
众人的呼声渐渐一致起来,整间屋子随着呼喊的节奏震动,节拍也愈来愈强、愈来愈快。
不能掀!这头巾只有思麒贝勒才能掀!
“嫂子,你倒是快掀啊!”亭兰提高了兴奋的嗓门,否则在这一片炽热期待的叱喝声中根本听不见。
“掀呀!掀呀!”
“不行!我不能掀的。我……”莉桐微弱的反抗声完全淹没在人声浪潮里。
突然有阵气息靠近莉桐耳畔低语,吓得她心脏差点儿由嘴里跳出来。
“大阿哥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女人!”那阵气息是亭兰的耳语。虽然屋内几乎要吵翻天,可是这句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掀呀!掀呀!”
思麒贝勒最讨厌像我这样的女人!
“统统给我闭嘴!”
一个气势如虹的命令贯穿众人的喧哗,刹那间屋内变得悄然无声,每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思……思麒贝勒,您可回来了。”一个怯懦的声音恭敬道。
“全都给我出去!”思麒立在门口,语气平静,字句间却夹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这声音一如送画卷到硕王府那天听见的话语,每个字似乎都散发着强烈的意念,传达着说话者的威武与英气。不必看到他的人,光凭语气就足以震慑人心——那天在逆光中的壮硕身影就带给她这般强大的权威性,好像他的话语有着自身的力量,由他屹立结实的身形中辐射出超凡的气魄。
尤其是当她由侧光看见思麒面孔的那一刹那——她当时不懂,现在她似乎比较明白,她的一颗心就是在那时被思麒摆走了吧!
这么轻易就对一个陌生男子动心,似乎太轻浮草率了点,但是感情这东西很难有人能够冷静的加以控制,更何况她才十六岁,对爱情仍朦朦胧胧,也不曾有过感情体验,与思麒相遇的一瞬间,她的终身就订给了这个男人。
其实她内心满喜欢这门亲事的。这与他的贵族身份无关,也与硕王府的财势无关,而是莉桐深深为他的性格倾醉——他将身为长子、继承家业的责任承担得完美无缺,在严父的威吓之下,仍坚持自己的立场与决定。他原本可以轻轻松松过着父母为他安排好的顺畅人生,却选择了让自己去规划、去磨炼的未知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