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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趴上桌来侧耳倾听,深怕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无论是侍女、小厮或仆役,都只肯为我指路,没人敢管我把东西送进去,更别说是领我一同去了。”
“活像你要去的地方是鬼门关似的。”大弟忍不住打了个哆咦。
“也和鬼门关差不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王爷的书斋所在,还没走进门,就差点儿被门内飞出的青花麒麒玉瓷瓶砸死!”
“青花麒麒玉瓷瓶?”老翁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很仔细的瞧了那被摔躺在庭前的瓶子两眼,是青花麒麒没错。”
苏老翁神情紧张的继续追问:“那大瓶儿有十岁娃儿那么高呀,就直直朝你砸了过来?”
“嗯!”莉桐睁着坦诚水灵的双眸。
“然后呢?那瓶子……”
“碎了。可是女儿我仍安然无恙,爹爹大可放心。”
“你这个大白痴啊——”卢老翁轰然一啸,屋顶虽没掀,破方桌却被他当下一捶,成了木柴片片。
“那青花瓶……那玉瓶……”气煞老翁,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应当迎面接住它,直直奔回家呀!你居然闪过它,平白葬送咱们家吃香喝辣、购屋买马的大好机缘!你有没有脑袋哪?你头壳里除了浆糊还装了什么?”
老翁忍不住泪湿衣袖,痛哭自己教女无方,不过大半眼泪都是在为那价值连城的青花瓶惋惜。
“爹,凭姊姊的超钝神经,能闪过花瓶就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姊姊今日就真的是直的出去、横的回来了!”
“呜……就算她被砸死,好歹也可赚一笔奠仪,少个白痴赖在家里混吃混喝,可是她……她……”
老翁哇地一声哀号起来,如丧孝妣。莉桐倒是认命得很,边叹气边拣拾被打成木柴碎片的桌面下,几乎阵亡的脏杯破盘。
女儿生来就是不值钱,歹命哪——
“姊,那闪过花瓶后呢?”大弟仍专注在好戏上头。
“也没什么呀,就看到房内老子孟子满天飞,东一句‘你这个不肖子’、西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莉桐捡起了尚可使用的杯盘,往厨房走去。
“老子?孟子?在天上飞?”大弟满脑子怪异的画面,愈想愈玄奇。
“她的意思是老子之书、孟子之书被人扔来掷去。”老翁毕竟比十四岁的少年多吃个几十载的饭,女儿毫无逻辑的语法,也只有他能将其翻译成听得懂的人话。
“我正奇怪屋内没见着人,却闻吼声如雷。”莉桐不解的说着。“对骂了好些时候,我正想离去,改天再送画卷来之时,突然书斋房门就被踢飞开来,冲出一道身影……
绣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话说当时——
“你是什么人?”
那身影矗立在她跟前时,足足高她两个头。
“我……我是来送硕王爷订的画卷的。”当时那身影背光而立,娇小的莉桐根本看不清来人面孔。
“不肖子,你有胆反抗你阿玛的话,就给我滚出硕王府,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书斋内又冲出个人面威风的大胡子,看来活像门神。
“笑话!你以为你有几个儿子?要是撵我出去,以后就别哭着求我回来继承香火!”
那身影这一侧头回话,让莉桐看傻了眼——
从没见过相貌生得如此阳刚俊伟的男子!透过身侧阳光拂耀,他犀利如鹰的眼瞳遂成淡淡的琥珀色,阳光像是专为他独霸天下的气魄而生的,衬出王者不可一世的风范。
日照龙鳞万点金!她几乎被这般耀眼的灿烂勾去了魂魄。
“我哪一点亏待你了?今天要替你订门亲事还得下跪求你吗?”大胡子这一怒,涨红了脸,宛若关公再世。
“亲事?你也不问问我的意愿,也不管对方是圆是扁,只要人家是个格格就让她当我媳妇儿,你生我这个儿子和养种马有何差别?”
“放肆!”大胡子血气上冲,扛起屋内的太师椅就往他和莉桐的方向砸来。
真个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若非那身高腿长的贝勒爷护在莉桐身前,一掌击破飞椅,她当下恐怕已成书斋庭前的肉饼了。
“阿玛!孩儿已告诉您很多次了,孩儿根本无意成亲,您何苦硬逼我娶佟家的格格,徒增累赘?”
“什么累赘!”震天一吼,连莉桐的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原来方才书斋内的狮吼就是出自大胡子的嗓门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大胡子方才声色俱厉的容颜逐渐瓦解,再难掩饰爱子心切的本性。“阿玛向来以你为荣,硕家有子如你,夫复何求?可是思麒,男人不是光凭事业即可成就人生,你不娶妻、不生子,如何能深切体会为人父母的喜悦与责任?你如此逃避人生责任的行为,教阿玛如何不为你心痛?”
大胡子的这番深情恳切,连身为局外人的莉桐也不禁为之动容。想来自己与爹爹的关系,自小就是被打大骂大的,从不曾令她有如此父爱至切的感受。
是因为贫贵身份的悬殊,造就品德上天壤之别的差异呢?还是因为她生来就是不值钱的女儿身……
“孩儿并非逃避责任!”她身旁的思麒贝勒不改先前坚持的立场。“孩儿只是想自己处理终身大事,不劳阿玛费心!”
“我哪能不为你费心?你都二十六岁了,还未娶亲。你要把终身大事拖到何时处理?连你额娘都担心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荒唐!”思麒贝勒不屑的冷笑一声。“为了这等胡思乱想,就想逼我娶你安排好的木头格格?”
“什么木头格格?!”大胡子这下子可不只怒发冲冠了,连额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佟家的格格是我千挑万选才相中的!既温婉又贤慧、善解人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沉鱼落雁闭花羞月,只有如此完美的女子才配得上你!阿玛这般为你没想,你还有何不满?”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满!”思麒贝勒看来对老父的心意丝毫不领情。
“你哪里不满?”
大胡子这一吼,莉桐掩耳不及,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眼冒金星。
“那种完全符合你标准的女子,活像额娘养的哈巴狗,叫她站她就不敢坐,问她话就只会‘喳’,娶那种女人过一辈子,还不如随便抓个人当老婆算了!”
思麒说这话的同时,突然把莉桐抓进进父子对峙之间。两个巍然轰立的壮硕男子中间,站进了娇小畏缩的女娃儿,凝重的火爆气氛、焦点霎时转移到莉桐身上。
“你?”大胡子眯起了眼盯着她,加上那一脸狂怒未息的凶煞神情,吓得莉桐膝盖有点无力支撑,抖颤了起来。
“哼!”大胡子睥睨一笑,将视线放回儿子身上。“说笑话也得看场合!瞧你毕竟还是个小伙子,想反抗你阿玛也犯不着情急之下就抓个滥竿充数。”
思麒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但是那句父子两人没多理会的“滥竿充数”,倒是令莉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反正我已经和修家订下了这门亲事,不管你再如何胡闹,半年之后,佟家格格是入定了我顾家大门!”大胡子终于颁下无可违逆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