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皇上与老王爷的交情,他当然也知道这事。
“当年的英雄美人,最后各嫁各娶。朕也不能再为他们改变什么,只能靠成全后辈姻缘来弥补他俩当年的遗憾。可是凤恩,你却辜负了朕特意为你安排的苦心。”
小舞愕然瞪着凤恩。他和堂姐的婚事居然还有这一层渊源,他却跟奶奶一样,啥也不跟她说。
“是我不对,推荐错了孙女儿。”老福晋哀声感慨。“是我不该推荐小舞的堂姐做凤恩的福晋。我那时只想着他俩年纪相当,也都很受我和老王爷当年的那段故事吸引……”却没想到小舞她堂姐芳心默许的对象是别人,还怀了对方的孩子。
“是啊,成亲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新娘,火速仳离,我那段精彩绝伦的婚事还真是大大托您的福呀。”凤恩眯着俊眸斜瞅假装很伤心的老福晋。
“因为我看你当时挺迷我那段故事的嘛。”老福晋可不是好惹的,抽起手绢儿便幽怨叹道,“咱们小凤恩成天想着再续爷爷未竟的浪漫情缘,日日巴望着娶到终生相知相守的美娇娥,就和我与你爷爷年轻时的恋史一样,成为传奇,供后世有情人景仰。谁知,下场竟如此凄惨,真是可怜啊……”
老福晋呜呜咽咽地削着凤恩,几乎气爆他浑身血脉。
皇上气定神闲、道貌岸然地垂眼安坐着,只微微挑了挑眉,随他们相互开炮,情绪显然好转许多。
“那藏宝图之说究竟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西域宝藏和长生不老的秘方?我明明听说老王爷出使西域时因遇到沙暴,躲入荒山洞穴时意外发现满坑满谷的宝藏,几乎整座山里头全是宝窟,所以绘图做记号。难不成这事就只是空穴来风?”
皇太子的怪叫登时又弄拧了气氛。
“不尽然,但那封信确实是张藏宝图。”老福晋轻松道。
“你说那是情书的!”小舞当场喊冤。
“也没错。”不然她哪说得动小舞去替她盗信。“那封信,对不同的人各有不同意义,但每个说法都可成立。”
老福晋吟歌似地,搅乱大伙一脑子浆糊。
“把信呈上来。”在场的除老福晋外,大概只有皇上神智最清楚。
凤恩神情颇不自在地依令奉上一张厚厚纸笺,看得皇上大皱眉头。底纸上铺黏着片片碎纸拼凑出的图面,依稀可见娇艳丰美的舞影身姿,满载胡人豪迈风采。
“谁把信搞成这样?”
“放禀皇上,是微臣干的。”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豁出去了!
皇上转眼一瞥,凤恩便深吸一口气地挺直了背脊坦言。
“微臣起先采信的是舞格格的说辞,相信那是份情书,只不过,误以为是舞格格亲自画来给我的。直到后来藏宝图的流言大起,臣一时气愤,便‘撕’下解决——”
老福晋自绢帕掩盖后爆出颇似喷笑的抽泣声,惹来凤恩一脸尴尬的狰狞。
少在那里幸灾乐祸,死老太婆!他咬牙狠瞪警告。
老福晋撇开遮掩,傲慢地朝他一吐舌头,随即又迅速覆回手绢,继续制造伤痛欲绝的音效。
皇上面不改色,也不做任何反应地审视拼凑黏贴的图面。
“胡旋舞……”皇上意味深长地吟着。
“那宝藏呢?它不是也可以当成藏宝图来看吗?”急死皇太子了。
“宝藏?不正跪在那儿吗?”老福晋纤指如兰朝地上优美一比。
“小舞?”皇太子心碎大嚷。“她算哪门子宝?”
“活宝啊。”老福晋眨巴着老实的大眼。
“奶奶!”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还敢耍宝?!
“朕倒觉得这图画得较神似婶母。”皇上微微扬着嘴角,细细赏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图给微臣捏得皱七皱八的之后,画中人就更像老福晋了。”凤恩哼笑地睥睨着老福晋脸上的岁月痕迹。
“你把小舞拐走三天,对她做了什么事?”老福晋眯着冷眼凌厉还击。
“奶奶!”
“凤恩私拐小舞?”皇上大愕。
“你叫我保密却自己泄密?!”凤恩怒喝。
“你给我负责!”老福晋恨声谴责,顿时一屋子人指成一团。
这只老狐狸。“行!我娶你怎么样?!”
“一女不事二夫,你这亲晚求了五十年。况且,你该娶的是小舞!”
“你别想我会再娶你们家的女人进门!”凤恩本来就有意请皇上改将小舞指给他,这下给人一逼,大男人尊严又开始爆发。
“凤恩?”小舞被他刺伤的神情令他心头一抽,可放出去的话怎么收得回来?
“噢,我真是命苦啊……”老福晋呼天抢地地哀泣着。“孤儿寡母地寄养在亲戚府里,吃不饱来穿不暖,现在还被人欺负我年老体衰,占了我宝贝孙女的便宜又不负责任……小舞啊,都是奶奶不好,都是奶奶这老废物害了你。”
老福晋唱作俱佳地哄得一屋子旁人鼻酸。
“我才不要他娶我,我也不屑他来娶我!”小舞的痛斥僵住了老福晋的声势。
“小舞?”
“什么负责任,什么婚约,我不希罕!”她忿忿地带着满眶水光怒视凤恩。“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为我的人生负责任!如果硬要为我的行为不检找个处置方法,大可剪光我的头发,把我送进庵里去,关我一辈子,让我永远见不得人。或者像你们处置堂姐那样,把我嫁给七老八十的亲贵做侧福晋,终生做小伏低,抬不起头来。要负责任的方式多得是,轮不到凤恩娶我这法子!”
又来了,凤恩受不了地撇头一叹。小舞说得对,他们俩的确像极了互斗的野兽,镇日周旋,没一刻平和。不是他被激出了口不择言的坏脾气,就是她被引爆了玉石俱焚的悍直个性。
“小舞。”
凤恩无奈的感叹,叹出了她倔强的泪珠串串。她一面失控地抽泣着,一面使劲以袖管胡抹着泪眼,弄花了一张特为凤恩精心打扮的绝色娇颜。
她才不要凤恩施恩,才不要他负什么狗屁责任,她要的只有一样。为这一样,她什么努力都试过了,什么都付出去了,连自己都可以不要了,可他就是不给。从头到尾,态度一致,就是不给。
“仙仙。”皇上唤着他替小舞儿时取的小名,伸着大手,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泪娃唤至跟前。“你看看这图。”
她哽咽地随便扫视着,就只是个衣衫单薄、华丽而不猥亵的贵气女子展着花般奔放的舞姿,平和的神态中有一抹尊傲的浅笑,和平日看到的古画仕女,气势截然不同。
“看到了什么吗?”皇上像父亲伴着小女儿般地低吟。
“她在跳舞。”
“还有呢?”
她愣愣地望着图面,抽搐了一、两下才道:“她的装扮很奇怪。”
“再看,这可是凤恩给你的情书。”
情书?小舞皱紧了眉心拼命用力看。“没有字啊。”
“你还没看到?”
“连图都被他撕得烂碎,难以辨视,更何况是字。”
“他为什么撕信?”
“因为气我啊。他原以为那是我送他的情书,却没想到只是张藏宝图……”
电光石火之际,她突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倏地急急转望凤恩,却只见他撇头不理的疏离神态,其中透着淡淡难堪。
“仙仙,看明白了吗?”
凤恩宁可那是她的情书,而根本不屑那可能是价值连城的藏宝图!
真的吗?真是这样吗?她没有会错意吧?
“仙仙?”